大齊,天海三十二年,深秋。
冷風呼嘯,一隻孤鷹高高地盤旋在重山之間,來回打旋,終是抵不住寒冷,飛往遠處的巢穴。
一連幾日的大雨讓火蓮山的道路越發濘泥,一身白衣的少年背著裝滿野菜的竹簍,一步一打滑地走在山路上,每一步都印下了一個不淺的泥腳印,順帶著給雪白的衣擺沾上數滴汙泥。
這少年約莫十八九歲,體態均勻,麵目雖稱不上絕美卻也可算清秀,一頭柔順的青絲在腦後簡單地綁了個馬尾,剩下一半隨意散落在背後,細細看去,喉間似乎並無凹凸之物。
因為急著趕回山洞,沒留神腳底,少年一步沒走穩整個人全栽倒在了地上,雪白的衣衫瞬間染了個色,一背簍的野菜也盡數散落在地。
少年賭氣似的卸下背上的竹簍狠狠地砸在地上,好像還不解氣,又狠狠地踹了一腳,竹簍便一顛一顛地滾下了山去。
看著遠遠滾走的竹簍,又看了看渾身的汙泥,少年索性破罐子破摔,一屁股坐在了麵前的泥水中,任由汙泥水滲透衣衫,嘟著嘴不爽地小聲嘀咕著些什麼。
四日前,大齊國平南王的女兒宛平郡主在大皇子的長素宮做客,卻偏偏遺失了皇後賞賜的羊脂白玉鐲,搜查之下,竟在“林黎”的枕頭下發現了這隻玉鐲,幸好大皇子夏侯龍澤好言哄勸了宛平郡主,這事才沒被張揚出去,免了林黎的罪責。
但林黎卻因此要向宛平斟茶下跪,還被主子夏侯龍澤狠批了一通。
素日裏夏侯龍澤待林黎是不錯的,所以麵對這個身為大齊國大皇子的主子,林黎並不是那麼害怕,有時甚至會出言頂撞兩句,故此在宛平走了之後,林黎及其不爽地爭辯了起來,然而卻被夏侯龍澤的一句“混賬”嚇得不再多言。
盡管心裏明白玉鐲這件事與林黎根本無關,但為了做給宛平郡主看,夏侯龍澤還是罰她來到了百裏之外的火蓮山過一個月自給自足的日子。
想到了自己的冤枉,主人不講道理的責罰,加上這幾日陪伴爛泥的生活,還有剛剛付諸東流的野菜,渾身濕透的林黎猛然從水窪中站起,她不要再留在這個地方了!
但林黎心底裏對主人是尊敬的,所以剛站起來態度便軟了下去,正在猶豫到底要不要不顧主人吩咐爽快走人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男子的悶哼。
糟糕,那裏好像是自己放捕獸夾的地方,莫不是有人不注意踩了上去?
林黎趕忙往放捕獸夾的地方跑去,果然見到一個衣衫襤褸的藍衣男子跌坐在地,腳腕間鮮血流淌不止。
奮力扒開了捕獸夾之後,林黎顧不得自己手上被捕獸夾劃破的血口,緊張地問藍衣男子道:“還能動嗎?”
見藍衣男子緊皺的眉頭,滿臉的虛汗,林黎內疚道:“對不起,我以為這裏不會有人經過的。”
男子雖然吃痛,但還是抽空瞧了林黎一眼,滿身滿臉的汙泥,還有剛剛為了扒開捕獸夾而流血的手。
是一個不知疼的傻子嗎?
男子心裏雖然這樣想,但並沒有說出來,撕下衣擺的一塊布隨意裹了裹腳踝處的傷口便起身繞過林黎,繼續趕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