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出馬車的眾人麵麵相覷,都是一副總算得救的樣子。
太可怕了,這世上還能有比主子當馬夫駕車而自己一個影衛坐在馬車裏更可怕的事嗎?
為首的影衛熙雲深吸了口氣,安排幾人迅速清理屍體血跡,方才刀光劍影的痕跡被慢慢抹去,徒留一地殘葉。
傅懿手執長劍,將紅木箱挨個挑開,皺了下眉,八個箱子,滿滿當當兩箱紫妍花,剩下的似乎真是龍虎鏢局的貨物,箱中還有清單。
熙雲檢查完屍體,過來道:“主子,有幾人衣領處有幹涸血跡。”
傅懿看著清單若有所思:“看來原來的鏢師已經死了。”
熙雲看向那兩箱紫妍,“那這些?”
“燒掉。”
“是。”
火光燎亂,一晌覆滅。
一行人將隱在山中的馬匹牽了出來,傅懿翻身上馬,思索了下,開口說:“熙雲和照夜跟著我,其他人回奉州,沿途做記號。”
三人策馬向江城而去,總算在天黑之前,在江城不遠處的西林縣尋了家客棧。
客棧生意興隆,廳堂之中食客戲說笑談,好不熱鬧。堂中小二迎了過來,“三位客官裏邊請。”
“三間房,再送些吃食上來。”熙雲拿出錢袋將房錢擱下。立馬就有小廝領他們上樓。
傅懿坐在窗前,窗外是皎然月色,燈火通明。樓下琴女撫弦之聲模模糊糊傳了進來,曲調略有哀傷,入耳即思鄉。過了不久小二就送了吃食上來。
目光掠過長街秋水,波光粼粼,傅懿隨口問道:“此處離江城還有多遠?”
小二邊上菜邊笑道:“若是馬車,需得兩日多一點。客官是打哪來啊?可是去江城探親啊?”
“奉州。”
“哎呀,居然從奉州過來,客官路上沒遇到劫匪吧。”
“未曾。”
“那可真是萬幸,我們這種小縣的商人如今已許久都不敢去奉州了,就怕遇到劫匪。不過用不了多久就不用擔心了,聽說皇城派來了一位大人,專門來滅這群劫匪。”
傅懿抬眸,似乎有了些興趣,“是嗎?”
“是啊,聽說來的那位大人,可是位新科狀元郎呢。”
窗外,一對夫妻在珠玉攤販前挑挑揀揀,女子臉上一直帶著笑容。
再遠處,是隱於夜色的青山白浪,白日的萬裏千疊盡數暗淡,徒留一地寂寥。
待小二離開後,傅懿從靠近胸口處的衣內摸出了一個錦囊,看成色已有些舊了,錦囊捏在手中,可以看見內裏之物顯出的些許輪廓,傅懿用指尖細細描繪了半晌,形單影隻的感覺才堪堪壓下去一些。
兩日後,江城。
秋雨綿綿,清風淺霧,一隻孤雁於無盡白幕中哀啼。
傅懿一路行來,查到了不少東西。不過最後的結果都指向同一個地方,就是長青山的匪窩。
長青山的位置有些尷尬,山前一帶歸江城雲王管轄,山後洛河一帶則歸奉州。
要想對長青山出手,就需要與雲王打個商量。不過這些其實都勞煩不到傅將軍親自跑這一趟罷了。
傅懿撐著一把油紙傘,換了身青白色錦衣,墨發隨意用發帶束起,低垂著眸子,少了往日的克幾,看起來像個書生。
“照夜。”
“屬下在,主……公子有什麼吩咐。”照夜低垂著頭,內心偷偷誹謗,這主子今天怎麼這麼……講究?
入城第一件事是專門找客棧換衣服就算了,還是最不常穿的白色,這樣子,活像要去見心上人似的。
傅懿從長袖間摸了封信箋出來,交給照夜,低聲吩咐:“你帶著這封信去西街北口第三個巷子,尋一個叫雪安的人。”
“屬下明白。”轉瞬之間,眼前身影已不見蹤跡。
熙雲光明正大跟在自家主子身後,有些摸不著頭腦。
“公子,我呢,我幹什麼?”
傅懿理了理袖口,說:“你跟我去王府。”
說話間回身,眉間似有猶豫不決,良久才問了一句:“我這樣,可還妥當?”
熙雲:?
“啊?妥……當,相當妥當。”
人活久了果真什麼都能看到。
傅懿理完了自己的衣角,回首盯著熙雲的一身黑衣,凝眉半晌,冷著臉說道:“你也去換一身。”
熙雲:“……”
昨夜霜降,寒風吹落梧桐滿地。
王府中,喬書絕與楚玉塵對坐整理查看長青山周圍村落的案宗,古卷竹簡堆了滿簾,雨滴順著窗口落了進來,在墨香盈盈的書房內洇染了一小片秋色。
一個侍衛匆匆冒雨而入,“王爺,喬大人,門口有兩個人說是……說是喬大人的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