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曼穀唐人街,燈火繁華,延伸街心的商號招牌層疊交錯,從半空中鋪滿了長街小巷。
臨街的一棟老樓上。
秦曜推開窗,望著這片繁榮百年的南洋老街,長長地舒了口氣。
***
一周前,秦曜迎來了穿越人生的第一縷曙光,粵東美院畢業的他意外繼承了一筆海外遺產。
姑奶臨終前把在曼穀唐人街經營了幾十年的佛牌老店留給了他。
抵達曼穀的當天,在華人律所完成了遺產交接,黃昏趕赴龍婆寺,姑奶秦安黎的骨灰安放在寺裏的靈骨塔中。對於這位生前僅有一麵之識的秦家長輩,秦曜盡了晚輩該有的禮數,上香祭拜,臨別向寺裏捐了一筆香火。
姑奶留給他的【骨佛堂】位於耀華力路一棟臨街老樓的二層,以製售【骨雕陰牌】為主。
內部複式結構,裝修古樸,帶著濃鬱的年代感,樓下對外經營,樓上生活起居。
放下背包,心情不錯的秦老板嘴裏嚼著口香糖,樓上樓下轉了一圈。
樓梯口擺放著一個半人多高的鳥籠,籠中的枯樹枝上落著一隻死了很久的烏鴉。
已經風幹成標本的死鳥雙爪依然傲嬌地抓著枯枝,嘴巴微張,眼窩空洞,胸前羽毛脫落,被蟲蛀食過的身體隻餘下肋骨空腔。
秦曜用腳尖輕輕踢了踢鳥籠,死鳥巋然不倒。
不愧是唐人街的佛牌老店,連鎮店寵物都這麼有性格。
心情愉悅的秦老板打算下樓時把這隻破鳥兒和垃圾一起丟掉。
打掃衛生的時候,佛龕前擺放的一隻玻璃瓶吸引了秦曜的注意。
瓶塞經石蠟密封,刻滿了古怪的符咒,裏麵裝著些許黑色細沙,在緩緩自行流淌。拿起瓶子的一瞬間,黑沙劇烈蠕動著聚集瓶口,像是要頂開瓶塞。
這難道是製作佛牌的高端材料?秦曜握著瓶子左看右看,瓶中忽地騰起一團煙火。
瓶子炸了!
鮮血從指縫間滴落下來,秦曜疼得嘴角一抽,按壓住流血的傷口快步上樓,他記得臥室有藥箱。
隨著秦曜轉身離開,那些散落在地的流沙像是受到血腥的吸引,爭先恐後彙聚一處,須臾間將地上的鮮血吞噬一空。
飽食了血腥的流沙彙聚成蛇形,蜿蜒流淌鑽進鳥籠,沿著枯枝盤旋而上,從肋骨縫隙注入死鳥空洞的胸腔。
一切悄然無聲。
***
幾分鍾後,秦曜手上裹著紗布回到樓下。
令人費解的是,地上隻有玻璃碎片,流沙和血跡憑空消失不見。
此刻,籠子裏那隻死鳥身子突然抖動了一下,破爛的胸腔悄然愈合,重新長出羽毛。
店裏的燈毫無征兆地滅了……
室內一片昏暗,隻有窗外照進來的長街燈火明明滅滅。
陰影裏驟然亮起兩顆紅色的光點,緊接著一團幽靈般的影子在眼前迅速放大。
秦曜一激靈,抓起手邊的掃把給了幽靈迎頭一擊。
“嘎~”的一聲怪叫。
燈光忽閃,室內恢複光明。
幾片黑色的羽毛悠悠飄落。
長長的紅木雕刻台上,一隻羽毛淩亂的烏鴉掙紮著站了起來,垮著半邊膀子,歪頭瞪眼,嘴巴張得老大。
秦曜額頭上掛著冷汗,手裏掃把橫在胸前,太陽穴還在突突直跳。
這隻破鳥兒明明已經死得不能再死,怎麼突然活過來了!搞什麼?
空氣詭異安靜。
一人一鳥麵麵相覷,雙方都很緊張。
秦曜眼角還帶著充血的微紅,艱難地咽了下口水,發現嘴裏的口香糖不見了。
流沙消失,死鳥複活,自己繼承的是一座鬼屋嗎?
南洋之行的第一天,就這樣猴子他媽狒狒了?
別等這鳥兒弄死我了……還是我先弄死它吧。
心中想法流露在臉上,頭皮發麻的他習慣性地捋了下頭發,握緊了手中的掃把。
覺察到對方眼神不善,烏鴉轉動眼珠,尾巴一翹飛上高處,爪子在東南角紅木裝飾的天花板上摳了幾下。
那塊一尺見方的紅木天花板垂落一道縫隙,烏鴉撅著屁股鑽了進去。
下一幕,一張張鈔票從天花板中紛紛揚揚灑落下來。
฿…¥…$…£…€…
烏鴉探頭探腦,撒幣的同時察言觀色。
鳥兒殷勤獻媚的舉動給了秦曜一個措手不及。
前1秒還是驚怒交加的秦老板下1秒喜上眉梢,心情跟坐了過山車一樣,太陽穴也不跳了,傷口也不疼了,掃把一扔,從樓梯下的倉庫裏搬來梯子,噌噌噌地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