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傷疤(1 / 2)

巳蛇的身上有一條傷疤,長而且深,從左側鎖骨一路貫穿到右側腰腹。這道傷口明明已經愈合很多年了,但是在陰雨天的時候還是會隱隱作痛。這道傷疤是白山在他身上留下的。

他們還沒出道的時候,生活比現在還要殘酷許多。那一方水泥澆築的廠房常年看不到陽光,彌漫在胡亂塗抹著石灰粉牆壁之間的,是近海的鹽分很高的潮濕空氣,以及浸透了他們跨欄背心,或者從他們□□的上半身淌下的汗水所蒸發而成的,同樣腥鹹的蒸汽。

還有血腥味兒。重拳打在臉側或者下頜,他們沒有護齒,運氣好的牙齒磕爛嘴唇,運氣不好的在受到擊打牙關閉合的瞬間咬到舌頭,血水混合著唾液滴滴答答的淌下來,落到光禿禿的水泥地板上,形成晦暗的汙跡。

肋骨碎裂和手臂脫臼一樣,都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傷,自己在床上躺一晚上,第二天還是照常爬起來,該揍人揍人,該挨打挨打。那個地方不會對任何人又任何形式上的遷就或者憐憫。能夠活下去的人就努力活下去,活不下去隻能死掉的人就靜悄悄的死。

時隔多年在他喝下烈酒,視野模糊的時候眼前會再浮現出那個地方。酒精在胃腸和食道裏麵激烈的灼燒,但他還是不能避免的感到齒冷。

他從那道陰影裏麵走出來,那道陰影卻也不可避免的嵌入他的靈魂,讓他在每一個不能完全把持住自我意識的時候感到下意識的戰栗。

他其實很想知道白山是不是偶爾也會戰栗,在回想起他們共同待過的那個地方的時候。

也許會,也許不會。但他在私心裏希望,白山也體會過和他一樣的無力感和恐懼。

白山是那個地方的王。巳蛇現在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他可以毫不謙遜的說,他曾是那處地獄的霸主。但是無論他怎樣的討厭白山,他也不得不承認,白山是那個地方的王。霸主可以有很多,但是王隻有一個,並且王的地位無人可以撼動。

其實一個人的性格在大概三歲的時候就已經初步形成了。他們在進入那個地方接受各種慘無人道的訓練的時候是六七歲,或者是八九歲的年紀。所以從他們當時的一些所作所為,他們當時的格擋的姿勢,選擇的武器當中,其實就能夠窺見他們今後人生軌跡的一些端倪了。

巳蛇的性格如同他得到的代號,陰毒而狠辣。他善於不擇手段,在暗處潛伏窺伺,在時機成熟之際一躍而出,亮出獠牙。毒蛇能殺死老鼠,也能殺死大象。

反複無常和一擊斃命是他最大的特點。他習慣把一切可能的威脅因素都扼殺在搖籃裏。也許有些時候不是那麼的光明磊落,但這已經成為一種求生手段和人生信條融入到了他的血液裏,成為“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的一個固有部分。

他和白山的第一次衝突是在他們兩個之間的第一次實戰。當時白山已經占了上風。白山對於格鬥有著一種得天獨厚的優勢,無論是體型,肌肉的分布,敏捷的反應,迅猛的攻擊,強悍的爆發力,都不單單是靠後天努力就能達到的程度。

在這種事情上上帝還是一貫的保有了他的不公平性,這個世界還真是公平的讓人覺得有些殘酷。白山一個擒拿把他摁在了地上,他整條右臂被鎖住,已經幾乎沒有掙紮的餘地了。白山力道掌握的非常好,他特意鬆了一點勁,讓巳蛇被擒拿住的右臂能夠不掙脫,但是也不會斷掉。

實力懸殊明了,勝負一眼可知。巳蛇左手摳進水泥石灰的地麵,掙紮著往一個牆角移動。牆角堆著粗砂,本來是用於處理灑落在地上的汗水和血跡的。粗沙一灑,再掃幹淨,這片場地便可以馬上投入下一輪的使用了,不必像高壓水槍衝洗過後還要等待水跡晾幹。

白山把巳蛇放倒在地麵的位置離沙堆很近,巳蛇隻用了兩秒鍾的時間就摸到了粗砂。他用力攥起一把沙,向後揚起。白山被迷了眼睛。

人類的有些本能反應是不可避免的,無論是經過怎樣嚴酷的訓練,或者是大腦經過了怎樣縝密的思考。

白山條件反射的鬆開鉗製處理眼睛裏麵的沙子,這就給了巳蛇幾秒鍾喘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