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晚,月亮半死不活地掛在天上,盯著地上的沿海城市打瞌睡。城市裏的大部分人陷入了沉睡,隻有那麼幾個地方不願閉眼,和路燈一起幹熬著夜。
城東的火車站就是這麼一個不怕猝死的地方。馬上就要十二點了,火車站的快餐店仍然擠滿了人,真正做到了24小時營業。
遊離今天花完了身上最後一分錢,買了一桶炸雞,擠在快餐店靠窗的位置,邊吃邊盯梢窗外來來往往的人。
他裹著灰色的羽絨服,藏身在快餐店的人堆裏,本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低調了,但還是憑借外貌招惹來了兩個膽大的小姑娘,笑嘻嘻地過來跟他要聯係方式。
遊離心裏覺得厭煩,轉頭看她們的時候,卻能溫聲細語地撒謊:“對不起,我男朋友不喜歡我加女生微信。”
屁,他母胎單身二十年,根本沒有戀愛經曆。但這句話好使,小姑娘們走的時候都挺高興。
說句實在話,遊離知道自己長得漂亮。他身材修長,皮膚白皙,烏黑的卷發下是幹淨的娃娃臉,看起來就是個單純善良的小可愛。過去的十多年裏,這副長相幫他完成了不少的任務,很多任務對象死的時候都不知道是誰殺了自己。
等人的時候就容易想東想西,遊離回憶起了往昔。他五歲的時候被一個名叫“界鎖”的非法組織抓走,被培養成專門獵殺“半人”的殺手。自從他十五歲正式執行任務開始,就是界鎖最強的人形武器。
他本該像界鎖裏其他殺手一樣,被血液裏的微型炸彈控製住,不得不在界鎖待到死亡。可惜誰也沒想到,遊離的天賦成長得那麼快,二十歲的時候就能夠悄無聲息地破壞掉體內的微型炸彈。
他剛去除掉炸彈,就跟組織裏管理殺手的那個腦殘鬧翻了。本想忍耐下來尋機報複界鎖,但如今遊離待不下去了。他把那個腦殘和半個界鎖本部炸掉之後,囂張地卷款逃走。
在這之後,他被界鎖的追兵攆了三個月,花光了身上本就不多的錢。
沒錢是遊離來到這個火車站的主要原因。他有個五歲前在孤兒院認識的朋友,名叫池琥,如今是個有錢有勢的半人。界鎖的情報上顯示,池琥今晚會來到這個火車站。
池琥願意借錢給他,遊離就能想辦法繼續跟身後的追兵周旋。當然,如果他不願意給錢,也可能假裝自己的記憶力並不像其他半人一樣好,就是不認識遊離了。
總之,走投無路的遊離如今就是在賭,賭自己的童年好友沒有那麼絕情。
火車站裏環境嘈雜,人來人往。遊離卻能夠憑借自己“絕對聽力”的天賦,清晰地辨認每一個走過的人的腳步聲,並能在腦海中轉換成絕不會混淆的認知。這個天賦在過去三個月裏幫助遊離逃過了無數次危險的追殺。
離十二點還差幾分鍾,遊離終於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抬起頭看見一個表情冷峻的男人。他有著灰褐色的長發,淺褐色的眼瞳,淡粉色的唇薄如刀鋒,膚色蒼白,身姿挺拔,身上的氣息如同從雪山上刮來的風。他披著一件淺駝色的大衣,手裏拉著銀灰色的行李箱,大步朝車站外走去。
這個男人就是池琥。三個月前,遊離剛剛在界鎖總部看見了他的情報。
池琥步速很快,馬上就要走出車站了。遊離連忙跑出快餐店,追了上去。
他跟著池琥跑出車站,再看見人時,池琥已經過了馬路了。
遊離還沒喊池琥的名字,池琥就已經意識到有人跟在自己後麵,並迅速轉過了身。
遊離知道自己的外貌優勢,他隔著轉紅的紅綠燈衝池琥招手,笑得就像個傻孩子。
池琥看見遊離的第一反應有些驚訝,但很快他收斂了這份驚訝,表情變得高深莫測了起來。
深夜的馬路上很安靜,既沒有人也沒有車,隻有昏黃的路燈冷漠地旁觀著這場即興演出。
紅綠燈變綠了,遊離小跑著過了馬路,停在了池琥麵前兩米的地方。池琥低頭看著遊離,悄無聲息地繃直了脊背。
“池琥,池琥,還記得我嗎?我是遊離。”遊離開始了自己的表演,臉上的笑容天真單純,“我們小時候在孤兒院是最好的朋友,你還記得嗎?”
“我知道。”池琥不僅知道這一點,還知道界鎖三個月前向遊離發布了刺殺自己的任務。
但他信息落後了,還不知道遊離已經脫離了界鎖。
界鎖從未有過殺手逃跑的先例,他們覺得遊離的成功出逃是界鎖的恥辱,因此小心隱瞞著這個信息。如今看來,這個信息隱瞞得非常好。
遊離不知道池琥在想什麼,習慣性撒謊:“沒想到在這裏遇到你呀,真是太好了。我大學暑假到這裏來玩,沒想到在車站就丟了行禮,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池琥警惕地盯著遊離,心想這就是他的套路嗎——謊稱沒錢沒住處,然後要求跟著任務對象去開房。想到這裏,他心底無緣由地湧起一股煩躁。
遊離話說到一半,正等著池琥接話,卻看清了池琥眼底的抵觸。他心裏著急,難道這次借錢失敗了,半人的大佬就這麼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