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苛沒有想到,他這一哭竟然哭成了九極的心魔。
此刻的他,很想去把幻境裏那個還在哭的自己給拎出來,讓他不要哭了。
太丟人了,許苛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
幻境裏的九極還在看著他哭,不言不語,宛如雕塑……
忽然,
一把白麵油紙傘撐在了現在的他頭頂,許苛回頭,頓住了。
九極垂眸,看著他緩緩開口道:
“你不要哭了,我心疼。”
“師尊。”許苛心情複雜,百感交加。
九極悠悠道:“你這一哭,讓我以後都不想要再見到你哭了。”
“師尊。”許苛的聲音開始發顫。
九極伸出手來,摩挲著他的眼眶下方,道:
“你以後也不要哭了。”
“好。”
……
白麵油紙的傘掉了,九極俯身,一個微涼的吻落在了許苛的唇上,稍縱即逝。
許苛的瞳孔一縮。
九極道:“回去吧。”
下一刻,幻境碎裂。
*
藥王穀、步虛子的峰頭。
許苛摸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看著麵前緩緩睜開雙眼的九極,道:
“師尊醒了?”
他比九極先醒一點點,有些好奇他師尊醒來的第一反應。
“嗯。”清冷的聲音淡淡應道。
這麼淡定的嗎?明明剛剛在幻境裏還吻了他呀。
許苛疑惑了,“師尊,你還記得剛剛幻境裏發生了什麼嗎?”
九極的眸中倒映出他的身影,並不回避道:
“記得,等回去,想怎麼做都隨你。”
許苛笑了,“好。”
……
*
兩日過後,藥王穀迎來了“瓊芳宴”。
藥王穀花海瓊林,“瓊芳宴”則是選在了花木開得最好的時候。
連綿不絕的花海斑駁陸離,頷首東風,說不清、叫不出名的奇珍異草隨處可見,隨風起舞。
一眾玉樹瓊枝也摩肩接踵,滿頭繁密的玉葉翠色"欲流,散發著淺淺幽碧的光暈,華美得不可方物。
……
藥王穀,會客的大殿。
許苛自被九極廢掉靈脈和丹田以後,本是不太願意出現在人前的,但耐不住鹿鬆林的盛情相邀,他隻得找了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坐著。
來參加“瓊芳宴”的都是些各大仙門裏說得上名字的青年才俊,其中坐在許苛旁邊的女子,他就對她記憶深刻。
這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女子,許苛曾經在玄都山秘境裏見過,後來也常聽人提起過她,她就是那個浣花宗裏變異風靈根的不世天才“寧秀秀”。
“許師叔。”寧秀秀很明顯發現了許苛,笑盈盈地喚道。
“寧師侄。”許苛本來還在觀察寧秀秀,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寧秀秀繼續笑道:“二百年沒見,許師叔長得沉穩了。”
許苛亦是禮貌地笑道:“你也是,長成大姑娘了。”
寧秀秀:“之前聽聞許師叔出了一點事情,道基……”話到嘴邊,猶豫了片刻,接著打量了他一番,最後才欣慰道:
“不過現在看來,許師叔是好全了?”
許苛的麵色微僵,但還是禮貌道:
“嗯,好全了。”
寧秀秀遂想到之前聽說過的事情,出離憤怒道:
“那魔物簡直喪心病狂,不但汙了許師叔的道基,更是殘害了和光宗五百零七個修士的性命,當真罪該萬死!!”
許苛皺了眉,“五百零七個修士的性命?”
五百零七,這個數字他很耳熟,似乎是聽鬱歡提起過。
寧秀秀:“不錯。”
許苛隻記得那慘死一地的和光宗修士,並沒有關心過那場屠殺中到底死了多少人。
九極就是在這場屠殺中,毫不客氣地廢了他的靈脈和丹田,理由是他的功體為魔物所禍,為了避免他墮落成魔。
沒有聽他的任何解釋,冷漠而絕情。
哪怕許苛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功體根本沒有被魔物所禍。
醒來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靈脈和丹田俱都被毀,絲毫沒有掙紮的餘地。
他記得,他在屍山血海中睜開眼,一眼望見他的師尊滿身血汙,長劍染血,雙目無神地抱起他,聲音顫抖地喚道:
“苛兒……”
他那時候太痛了,痛得想就此沉睡過去,他的師尊便一遍又一遍地喝道:
“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