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衣雪!趕緊起來,也不看看都什麼時辰了!”
唐衣雪還沉浸在夢鄉裏,一道尖利的女聲突兀地撕破靜謐,她皺著眉,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皮,不耐煩地翻了個身,往上拽了拽被子,剛再次闔上眼睛就察覺有人一陣風似地衝到了她的床前,毫不留情地大手一揮,掀掉了她的被子。
時值初春,春寒料峭,空氣還是冷颼颼的,唐衣雪蜷起身子,胡亂張著手還要去抓被子,含含糊糊地嘟囔:“媽,冷……”
“還敢喊冷?”婦人氣呼呼地大力去揪她的耳朵,“馬上給我起來!”
唐衣雪倒吸一口涼氣,瞬間疼得清醒過來,坐起身來,大喊:“媽你幹什——”
看清眼前的人和自己所出的環境時,她呆住了,沒說完的話生生又咽了回去。
這個年輕的婦人,根本就不是她媽媽,這簡單古樸的屋子,也不是她的房間啊!
她明明記得,自己是和本部門的同事們去團建,吃過飯後,有人提議去公園劃船。正在湖邊溜達時,看到有個小女孩失足掉進了湖裏。幾個同事都不會遊泳,正急著喊人時,她仗著自己剛學會遊泳,咬咬牙跳進了公園裏的湖裏,剛把小女孩救起來,準備遊回岸邊,腿卻抽筋了,然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眼前的婦人看她眼神直愣愣地發呆,不由得更氣,又去揪她的耳朵:“死丫頭,又發什麼愣,醒了就趕緊起來去做飯,我可不養閑人。”
“哎呀疼疼疼。”唐衣雪從婦人的魔爪下掙出來,逃出屋子,突然覺得頭疼得厲害,蹲在地上,一連串不屬於自己的記憶湧入腦海。
這裏是北梁的樊城,而這具身體,是一個和她同名同姓的姑娘。
這原本是一個四口之家,開著一家小小的鋪子維持生計,日子雖然平淡卻也溫馨和睦。可天有不測風雲,在原主十歲的時候,娘親便因病去世了,父親在媒人的撮合下,又娶了一個帶著女兒逃難到此地的寡婦,也就是自己麵前這個唐二娘。
唐二娘生了張好臉皮,但為人刻薄,心眼又小,擔心自己的女兒受欺負,便先發製人,暗地裏處處欺負兄妹倆。兄妹倆性子都軟,為了維持家庭的和諧,也從沒跟父親講過,默默忍受一切。
不料,不久之前,唐父又生了一場急病,撒手人寰,家中就隻剩了兄妹倆和唐二娘母女。唐二娘把鋪子盤了出去,為了獨占家產,把壞心思都擺在了明麵上,想把他們趕出唐家。
一日,原主去河邊洗衣服,幾個調皮的小男孩打鬧,不知怎麼把她撞進了河裏,嗆了水,在失去意識前隻看到一個人影跳了下來,衝她遊過來。
昏迷了兩日再醒來時,便已經是這樣了。
唐衣雪去打水洗臉,被冷水刺激得一個激靈,縮回了手。
水麵晃動,影影綽綽映出一張臉,和她原本的模樣倒是差別不大,眉清目秀,五官小巧,可能是因為生活太苦,眼睛裏沒什麼神氣,嘴角也微微下垂,略顯苦相,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少年。
“造孽哦。”她湊合著草草洗了把臉,忍不住歎氣:“不會回不去了吧,還有一大堆工作等著我去做呢。”
儼然一位兢兢業業的社畜。
唐衣雪二十四歲,小學時有母親照顧,上初中起就吃食堂,一畢業就進了出版社,單位也有食堂,自己根本就沒有開過火,不會做飯。可這原主才十七歲,各種家事都做得極其熟練,小小年紀也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唐衣雪幾乎是完全遵循著這具身體的本能,淘米,燒水,煮飯。她從起床就沒看到那個哥哥唐沐風,想必又是起了個大早,偷空出去讀書了。
唐沐風也不容易,本來是要用功讀書,將來考取個功名的,現在學也沒得上,隻能自己苦讀,遇到不懂的地方再去請教以前的先生。好在先生很欣賞他,也樂意指導他,還將自己的藏書借給他讀,鼓勵他赴京趕考,考取功名。
唐衣雪守在鍋邊,梳理原主悲慘的人生經曆,不覺出了神,也沒留神小米粥馬上就要溢出來了。
鄧青青——她那長一歲的異父異母的姐姐瞧見了,立馬尖著嗓子衝她喊起來:“唐衣雪,你在做什麼啊!”
唐衣雪被她一嗓子吼得回過神來,慌慌張張地揭起鍋蓋,用勺子攪拌鍋裏的粥:“別喊了,別喊了。”
鄧青青氣衝衝地走過來:“讓你熬個粥你都做不好,你說說你還能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