蔥鬱芳叢裏閃出一道珠圓玉潤身影,一身雲錦暗金纏花褙子典雅金貴,成色極好的玉釵襯得麵色也多幾分嬌美。
女人步履款款,麵上笑意溫婉,挑不出任何毛病的目光劃過空中與牧晚亭遙遙相對,似乎是長輩對晚輩的憐惜,讓她豐滿麵容笑意更盛。
太傅夫人本就生得眉眼溫和,輕聲細語下無論是誰都很難生出敵對之心,離得近了,眼角魚尾淺紋都帶著幾分慈善,聲音不疾不徐:
“晚晚病終歸是好了還沒留疤痕,先前讓我日夜掛念的,還來鬆月寺求了住持賜吉簽的。”太傅夫人拍拍心口,一副憐惜十足的模樣,伸手就想來摸牧晚亭的頭,“現在看是長高長開了些,就是有些太瘦,老夫人可要好好調養調養這嫡親孫女,可是我親兒媳呢。”
“太傅夫人在孩子麵前亂說什麼。”老太君起初還是麵帶微笑,直至後來聽她說起婚嫁,意圖再也明顯不過,不由起了些厭煩,打著馬虎就給揭了過去,“皇後娘娘鳳輦快到了,若是不快些候著,怕到時候問責。”
太傅夫人本想多說幾句,見老太君著急,湧到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咽了回去。
牧晚亭竭力抑製著怒火繃住表情,後來見老太君對自己隱有維護的意思才稍稍平緩些,轉眼看到鹿渺渺麵頰含羞,不由心中冷笑。
這位太傅夫人,也就是閑書“男主”莊淩的生母,在大盛朝算是老來得子,與太傅近三十歲用了不少方子才求得莊淩這個獨子,自然寵溺得無法無天。
起初,太傅夫人對牧晚亭是能看中的,不喜歡的反而是鹿渺渺,畢竟一個是丞相嫡女,一個是客居他家,身份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可後來莊淩甚至把她娶回家後新婚夜都沒在婚房過,書中許是為了彰顯男主對女主的忠誠愛意,莊淩認為是牧晚亭拆散了他與鹿渺渺,不僅對她不理不睬,甚至都想不起來新娘自出嫁的早晨都不得吃東西,自己在前院喝得酩酊大醉,可沒他的吩咐,院子裏哪有人敢給牧晚亭送食物。
牧晚亭當時餓了一天一夜的肚子,本就頭昏腦漲,後來戴著鳳冠忍不住合眼在床上歇息了,晨起時才遇到莊淩讓她去敬茶。
帕子上幹幹淨淨了無痕跡,昨夜莊淩睡在書房的事情也未曾刻意隱瞞,太傅倒也還好,可太傅夫人視子如命,又怎會責怪莊淩?
太傅夫人眼皮子都懶得抬下,在敬茶時刻意將熱茶潑到了她的腳底又把茶缸摔碎。過不到半日,牧晚亭出嫁後遭到夫家厭棄的事情就傳得滿城沸沸揚揚,眾口鑠金,說什麼的都有,牧晚亭的名聲就在日複一日的消磨中沉到穀底,為將來鹿渺渺的風光出嫁鋪了個大道。
現下太傅夫人雖未表現出對她的任何不滿,可言語中都是質疑牧晚亭是否太過清瘦,不能為自家兒子誕育子嗣,而非真正關心。
若是真正有心,又怎會到現在才口頭表示幾句?
老太君對此自然不滿。好在太傅夫人問了兩句後就不再多言,一行人一同去覲見了鳳駕,接下來暫且就沒有小輩的事,第一日幾乎都是皇後帶著一眾妃嬪與夫人們在操持。
牧晚亭本想閉目小憩片刻,卻在沾到床後不知不覺躺了很久,睜眼已是黃昏。
黯淡流金與梅枝的橫斜疏影一同透過窗欞落在房內地麵,微風瑟瑟,枝丫輕顫,冬日厚重的簾幕已經換成了輕綃,材質比紗厚,卻又不似冬簾悶熱不透光。
身旁沒人,她習慣在午睡時將丫鬟遣出去,牧晚亭坐在床沿閉目片刻,享受難得的閑暇寧靜。
仿佛一覺醒來到了她最無憂無慮的自在年歲,枕泠泠溪聲入眠,醒來伏在娘親的膝頭剝蓮子,水蔥似的指甲浸了淺綠汁液,嬉笑著想去抹在讀書的牧崎臉上。牧崎看似在讀書實則卻分心留意著動靜,在牧晚亭影子靠攏過來時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打破回憶的是婢女采祺的淒厲尖叫聲。
牧晚亭回過神來時才發現,馥鬱清雅的梅花香裏不知何時浸染了一絲血腥味,極其淺淡,不易察覺。倏然緊繃的腦海裏忽而浮現出各種可怖跡象,牧晚亭臉色一變,慌忙在腦海無聲道:
“係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