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吃個飯，也是刀箭暗藏的。先是坐位置，太上皇當然居主位，皇太後在右下首，汪少爺在左下首，而我坐到了皇太後的右手邊。這樣，肖蓁真自然就在汪少爺身邊，還與我對麵，隻要一抬頭就能眼對眼，少不了劍拔弩張。這樣的有意安排，真是煞費心思，也讓我嘀笑皆非了。
但汪少爺不動聲色，搬了碗筷，就到我的右手邊來。這樣，他倒成了那個坐在最末的人。
皇太後和肖蓁真的臉色都不好看，太上皇抬頭看一眼，最終保持沉默。
一場煎熬的飯局，就這樣開始了。我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完全不敢放開手腳，根本不像在吃飯，而是在上刑，筷子也隻是在近旁的區域活動，絕不敢越雷池一步。汪少爺看出了我的顧忌，他是知道我吃飯的風格的，眼前這麼個吃法，哪可能吃飽，回去肯定得找方便麵開戰。他心疼我，便從稍遠的盤子裏夾了塊咕嚕肉給我，然後又是一些海鮮。他這樣的體貼，讓我感激涕零，我夾著那塊咕嚕肉，實在舍不得吃，隻想在上麵刻一行字——“愛的深，油的膩”，然後擺到肖蓁真麵前，氣死她去。可是，不待我從臆想中回來，皇太後便幹咳一聲，嚇我一跳。手一哆嗦，咕嚕肉便從筷子中間滑落，掉在了餐桌上。
嗚，那是我好不容易得來的咕嚕肉，咋就這麼悲慘？不能辜負了汪少爺的好意，我想都沒想，用筷子飛快夾起這肉，重新放回自己碗裏去，然後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鎮定。
然而我的鎮定，就像是掩耳盜鈴，剛才的舉動，一絲不落映入眾人眼裏。皇太後睜著眼睛，低抽一聲氣，好像我做了十惡不赦的事情。而肖蓁真很鄙夷地看起，嘴角都翹起來了，太上皇的眼中也有驚愕。隻有我身邊的男人穩如泰山，但我知道，他心裏定是無可奈何，因為我又丟臉了。
大家都在看我，我窘得慌，隻好找理由說，“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我們不該浪費糧食，對不對？”
“浪費的確不好！我喜歡吃這個，讓給我吧。”汪少爺附和一句，隨即夾走那一塊咕嚕肉，放入自己碗中。
我驚訝的同時，心髒也被無數暖流衝擊，激動得想哭。這樣一個男人，一個愛我如斯的男人，我除了用全身力氣去愛他，還能回報什麼？
“越林，我從前是怎樣教導你的，掉在桌上的東西，怎麼能撿來吃？”皇太後很不高興，提高語氣來質問。
“其實也不髒的，這桌子擦的很幹淨。”汪少爺說。
“誰說不髒？上麵有多少細菌，你看得見嗎？還有，你的儀態哪去了？你怎麼可以跟那些沒教養的人一樣，吃掉在桌上的東西！”
最後那句話，像一個巴掌，狠狠拍在我的臉上。依話裏的意思，那個沒有教養的人，說的就是我。
奶奶的，若這個說話的人不是汪少爺的親娘，我早就跟她兵刀相見了。
可我不能動武，她是汪少爺的親娘，我不看僧麵看佛麵，為了汪少爺，也得把這口惡氣咽下去。於是我低著頭，裝孫子，不駁也不辯。汪少爺伸過左手，悄悄在飯桌下握著我，給我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