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惆悵的滅絕師太(1 / 2)

我無比惆悵地看著眼前這三人,笨拙的還是那般笨拙,這是我爸;精明的還是那般精明,這是我媽;木訥的還是那般木訥,這是雇員兼堂哥阿華。

當我從高考的千軍萬馬中殺出、衝過北京大學的獨木橋,然後念完四年本科三年研究生外加三年博士,最後帶著象征“滅絕師太”的學位光榮回歸的時候,他們還是十年前的模樣,一點兒都沒有改變。

我不喜歡善變的東西,但也不喜歡這樣的一成不變。

現在的我有些惆悵,因為畢業那天吃散夥飯的時候,自己曾豪氣雲天地拍下桌子,“三年之內,姐姐一定要做地主、當土豪、養惡狗、續刁奴!”

兩瓶二鍋頭下肚以後,我的眼睛賊亮賊亮的,豪言壯語間,仿佛看見那片大好山河就在眼前。

幾個喝得比我還醉的哥兒們聽了,都屁顛屁顛地過來爭著跟我握手,模樣如同被主席接見一般的諂媚與榮幸,他們都說:“行,等姐兒你當地主了,哥兒們都來給你當打手!”

於是,我又信誓旦旦地拍下胸脯,“總有一天,姐會做上地主的,當上土豪的,養上惡狗的,續上刁奴的!所以你們放心,姐不會忘記你們的!”

我記得在這話之後,所有同我稱兄道弟的家夥都跟我握手了,但隻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朱耽。不知自己為什麼要將此事記得這樣清楚,明明是很讓人傷心的事情,因為他曾是我最要好的那個“兄弟”。不過我不怪他,因為當時他的胳膊上還搭著另一節宛如蓮藕般的纖纖玉手,我想他可能是抽不開身。

吃過散夥飯的第二天,我就拖著爛皮箱,坐上長火車,後來又倒了幾次車,終於回到了這個七山兩水一分田的小縣城——被我稱作“故鄉”的地方。

然而,在畫下宏偉藍圖後,我卻偃了旗息了鼓。因為回來後的三個月,我一事無成,每天隻是坐在一個小板凳上,頂著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的腦袋,看著年老的父親和母親,以及那年近三十歲還沒找到媳婦的表哥,看他們三人忙忙碌碌地整理著貨架上的物品,商量著哪些商品要補貨,哪些商品該淘汰,無比惆悵地歎著氣。

忘了告訴你們,我是一個小雜貨店老板的女兒,家在這個縣城最繁華的商業街上。其實說繁華,也不過一天的人流是千兒八百而已,畢竟這縣城太小。我那含辛茹苦的老父母,便是依靠這個不到一百平方的雜貨店,將我從幼兒園送到了博士畢業。

現在,我無比惆悵,因為博士畢業後,我發現自己失業了。

一切,都怪那個“做地主,當土豪,養惡狗,續刁奴”的罪惡理想。不知自己是怎麼愛上這個瘋狂想法的,反正在確定之後,我就推掉了好幾個公司的真情邀約,放棄了做高薪“白骨精”的**,回到了這個還頂著貧困縣光環的小縣城當無業遊民。

“瞧,就是那個,二十八歲的老姑娘了,還是博士生,畢業後像寄生蟲一樣賴在家裏,你說老劉家供她讀書讀那麼大,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