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天,火車站。
人潮擁擠,聲勢嘈雜。
機械女聲不斷重複提醒著,給到站的人如夢初醒的權利。
“我在a口,黑色外套,戴圍巾。”
消息發送,未讀。
林朝幹脆將手機熄屏,專注的望向出站口,等待記憶裏那人的出現。
叮咚。
一條語音,六秒鍾,不長不短。
似是能感受到拇指細微的顫動,果然是十指連心,男人不由得放緩了呼吸。
耳朵貼上聽筒的一瞬,眼睛似有所覺。
人海前,一個身著駝色長呢大衣的年輕女人出現在站台旁。
女人長發微卷,一邊鬆散的搭著,一邊別到了耳後,露出溫和明媚的側顏。
“我出來啦,人真的好多呢。”
聽筒裏還在播放的音色低緩輕柔,秦遇輕笑了一聲,接著道:“十個人裏,九個人都是黑外套哦。”
電流像有了載體,自林朝的耳朵滑進心裏。
他在原地怔愣了片刻,未等作出反應,界麵裏劃出第二條語音。
自動播放著,“我在a口旁的椅子這裏等你。”
說著,秦遇理了理圍巾的下擺,見對方遲遲未回複,便將手機一同塞進了大衣口袋裏。
暖手寶還留有餘溫,二月末,正趕上最後一波春運,載著行人和旅人。
窗外的雪下的不留餘地,是江邊市近幾年最盡興的一場,隻盼是個好時節。
一個身量其好的男人朝定點方向緩步,秦遇偏頭望去。
幹淨清爽,氣度翩然,給人的第一感覺。
一如十年前那個穿著校服短衫的溫和少年。
順著視線挪移腳步,秦遇在靠近對方三米的地方站定。
林朝最後跨過一步,拉近了彼此最後一點陌生的距離。
午後陽光下,玻璃輝煌間,林朝甚至能看到眼前人頰旁細小絨毛,眼睫眨動頻率放緩,是源自心底的驚豔。
曾經的小女孩,已經完全褪祛了青澀模樣,記憶裏已經有些模糊的倔強、陰鬱,也隨著時光長河消逝了。
還是那樣幹淨的五官,卻柔和的令人悵然。
女孩周遭的氣質冷卻了嘈雜,沉澱了熱意,令林朝奇異的放鬆下來。
“小遇,好久不見。”
差幾日十年。
“好久不見,阿朝。”確定眼前人是自己年少時的摯友,秦遇的笑容更明媚起來。
“你…”
林朝輕挑眉弓,“我…?”
“更帥了,你。”秦遇不賣關子,大方直白的敘說事實。
林朝不可察的平複呼吸,嘁聲道:“你可沒變哦,油嘴滑舌。”
秦遇不惱,兩人都珍惜這份重逢後的輕鬆。
從前還是男孩的時候,林朝極少笑,每一次笑容都是發自內心的,那時候林朝的頰邊會現出酒窩,一掃眉宇中的憂鬱模樣,徒增了幾分可愛。
沒有推拒林朝的好意,秦遇讓他接手自己的行李。
兩人說笑著自出口去,巧妙的放下了客氣,回歸默契,開場白隻憑幾句,兩人都沒有聊以前,彼此卻知道,來日方長。
停車場在室外,車窗積上了薄雪。
未等上車林朝便發動了車子,將暖風調至最大工作著。
“辛苦了阿朝,天寒地凍連累你跑這麼遠。”
這是秦遇第一句客氣,發自內心的抱歉。
放著好好的飛機高鐵不做,偏偏要在春運這個大時節趕綠皮火車,該幸運的是,還好她搶到了軟臥。
待空調升溫,林朝調小風力,調節方向,移開直吹副駕駛的風口。
“冷嗎?”
看他完成一係列操作,秦遇身心俱暖,搖搖頭,“不了。”
“是挺遠的。”這才接起秦遇的上句話。
林朝狀思了一會兒,淺笑道:“那這樣,賠我頓飯,不過分吧?”
“什麼呀!”秦遇擺擺手,輕推了一下林朝放在手刹上的右臂。
約飯早已商量好,豈不是便宜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