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一個聽上去有些敷衍的地域名稱,是天元國對其國境北部雪歸山脈以北領土的統稱。天元國是伽明大陸上的強國,立國500多年,最初的百餘年一直與北方草原的戎人爭戰不休。戎人想踏入南方沃土以求豐衣足食,天元的君王則希望擴張領土成就霸業,雙方在雪歸山脈以北的土地上常年拉鋸,一方麵形成了北戎與南人混居繁衍的特殊人群,另一方麵,也使得這類人群因戰爭無法安居,於是開始了反抗。
他們組織起自己的武裝,時而偷襲天元的糧道,時而突入戎人的部落,在雙方爭戰之際,一時幫助戎人劫掠天元,一時又幫助天元對抗戎人,攪得雙方不得安生。直腸子的戎人很是憤怒,決定消滅這些毫無立場、見風使舵的家夥,天元卻很聰明,他們知道,這些人並非毫無立場,相反,他們立場明確,那就是要存活下去。
於是,他們刻意示好,做出許諾,最終雙方聯手痛擊北戎,使其元氣大傷,退居到更遠的被稱為“極北”的北方,而與天元並肩作戰的人們也明白,自己尚且弱小,這樣夾在戎人與天元之間,若想常保安寧,必得依附其中的一方,毫無疑問,天元才是最好的選擇。
那場大戰之後,天元將雪歸山以北的大片土地納入了版圖,但同意他們自治。帶領當地人起事並與天元談判的南崇沅被尊為北地宗主、靖北元帥,天元朝廷則受其國公爵,世襲罔替,總領北地軍政大權,但需年年向朝廷進貢,並永為天元鎮守北方,抵禦極北戎人。這種做法令北地雖無藩國之名,卻基本有了藩國之實。
至此,天元以北地作為屏障,北地也得天元作為靠山,雙方各取所需,極北人因損失嚴重,不得不偃旗息鼓,休養生息,甚至有些大部落學習北地和天元開始修建城池,幾十年間彼此相安無事。在這幾十年裏,南崇沅則建起了正規的軍事力量,又憑借著北地的山川、草原、湖泊和平原等多樣性的自然資源,使得這個曾經飽受戰亂之苦的混血族群得以安居樂業,也奠定了他們進一步發展壯大的基礎。
最初的天元與北地同心同德,相處甚是和睦,然而時移世易,日益強大而又相對獨立的北地,逐漸成為了天元後代君王心中的一根刺。天元的朝堂上,開始有人抨擊北地不斷擴充軍力,儼然成為了國中之國,難保哪一天不會裂土分疆,自立為王。
天元的皇帝也曾派人進駐北地,但派去的官員卻很難掌握實權,不同的文化習慣以及北地人對南氏家族發自內心的擁戴,使得北地近乎鐵桶一般,而極北的戎人在養精蓄銳之後,已開始恢複元氣,半年冰雪的氣候令他們時常會團結起來滋擾北地,搶奪糧食土地,天元也不敢采取過激行動致北地生亂,進而禍及自身。
一些人不由對他們的先祖生出了抱怨:若在北地初建時便采用更加強橫的管理,又豈能養虎為患,致今日這般尾大不掉。
但無論如何,天元依然需要北地這個屏障,北地也依然需要天元這座靠山,比起他們之間的勾心鬥角,彪悍的極北戎人才是他們共同的大敵——他們忘不掉北地人當年聯合天元對自己的撲殺之仇,也無法停止對南方富饒之地的覬覦之念。
於是,北地始終是天元的國土,南氏一直是天元的臣子,隻不過天元從未停止對北地的猜疑,並在雪歸山南築起了關陽要塞,常年重兵把守,北地則以抗擊戎敵為名把自己打造成了軍事之地,融合了戎人騎兵和南方戰陣的戰力令哪一方都不敢小覷。
但是,他們似乎並沒有什麼進取心,他們從不曾怠慢了對天元的朝貢,而對於極北的連年侵擾,也一向是守多於攻——盡管天元巴不得他們能英雄一怒,調齊兵馬徹底滅掉戎敵。
以北地一己之力滅掉極北是難以做到的,傾力一戰,即便不是兩敗俱傷,北地最好的解決也是個慘勝,從此一蹶不振,盡入天元囊中。何況,極北之外,還有凶悍的色厥、胡族等蠻夷部族。北地人對此有清醒的認識。
再者,留著極北,將他們的能量控製在不多不少的範圍之內,天元就會一直需要北地這道屏障,就算雙方勾心鬥角,就算天元對北地的壯大心懷不滿,他們也不會強行用兵,自斷臂膀,把自己大刺刺地暴露於極北和更多蠻夷的麵前。
當然,以上兩點,北地人是從不宣之於口的。在天元麵前,他們一直就是一個為朝廷戍守北方的、不求藩國之名的、並且頗具能力的臣屬。
北地燕京城。一隊飛騎頂著漫天的白雪衝到靖國公府後府門前,為首一個身著戰甲的男子急匆匆躍下戰馬。一個管家打扮的人一路小跑地迎上前去,男子劈麵便問,“生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