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存星指尖敲了敲桌麵:“先皇駕崩時她篡改聖旨,持劍逼宮造反,被長公主和當今聖上攜禁軍當場抓獲。”
“聖上顧及往日舊情,褫奪她的封號,查封她的府邸,沒收一切家產,將她貶為庶人囚禁在金陵宗府。”
“但這位敏玉郡主卻是個不安分的主兒,即使淪落如此也妄想聯係舊部再次謀反,被府中下人告發後惹得聖上震怒,將她趕出宗府,罰她入金陵最低賤的青樓供人取樂戲耍。”
顧存星搖頭唏噓道:“若敏玉郡主野心不那麼大的話,現在早就嫁入長安第一書香世家過著相夫教子的安穩日子,而不是成為義莊十八具無頭屍首之一了。”
聽完這些的宋野奇怪地問道:“既然未來一片光明,那她為什麼一定要謀反呢?為了那個位子,真的值得用一生安穩去搏嗎?”
顧存星靠上窗台,看向窗外綠葉,道:“誰知道呢,大概是人骨子裏對權勢的渴望吧,畢竟這世上鮮少有人能拒絕至尊之位的誘惑。”
宋野若有所思,道了句:“謝謝。”
顧存星習慣性地摩挲著玉板指,笑道:“小公子,咱們相識不過半天時間,你就向我道了三次謝,可我一沒安慰好你,二沒護住你錢財,三沒幫你找到家人,這三聲謝謝實在是受之有愧。”
“可從茶肆到這裏,一路上都是你在幫我,這謝謝你受之無愧。”
宋野一本正經道,對顧存星微微一笑,道:“謝謝顧公子。”
顧存星眉眼彎彎:“看來這個忙我不得不幫了。”
臨走時,宋野又看了顧存星拇指上的玉板指幾眼,終是忍不住問道:“這枚玉板指有別人戴過嗎?”
顧存星摸了摸自己的玉板指,沒想到宋野對它這麼感興趣,誠懇地回道:“我兄長曾經戴過,但他不要給我了。怎麼?你見過?”
宋野搖頭,腦海中卻浮現另一個同樣戴著玉板指的人。
“阿野,我不管,隻要你點頭,什麼百年天才,族長之位我都可以不要……”
“因為我愛你呀……”
簡直是,驚世駭俗。
歲安街是金陵最繁華的地段,來來往往皆是衣著光鮮靚麗的富庶人家。
金雕的樓閣粉飾長街富麗,夜幕上的彎月傾下月華,被熱鬧的吆喝聲攪散了孤冷。
宋野從竹簽上咬下一顆酸甜的山楂,沾在唇邊的糖渣被他舔掉。
顧存星提著一袋新鮮的甜棗糕跟在他身邊,笑眯眯地問道:“好吃嗎?”
宋野眼神亮晶晶的點了點頭,燃落的燈火拂掠過他眉眼,襯得那抹豔紅絕色,如寥落人心尖的火。
顧存星看在眼裏,也大概明白他家人為何如此疼他了。
若自己有這麼個軟糯的弟弟,肯定會加倍地疼愛他。
夜幕重壓而下,歲安街也愈發熱鬧,處處都是嫣然笑語。
宋野在一座朱紅高樓前停下,指著樓閣上懸空的露台問道:“那是什麼?”
樓上露台布置華麗,四角木簷的薄紗輕攏漫卷著夜風,蕩出優美的弧度,是欲拒還羞的柔麗。
見多識廣的顧存星道:“那是鼓台。”
見宋野仍舊沒聽明白,顧存星繼續解釋道:“地為鼓,梁為架,隻要有人在上麵走動,地麵就會發出咚咚的鼓聲。”
宋野又問:“不會有人把鼓麵踩破嗎?”
顧存星道:“那就得看站在台子上的是誰了。”
宋野仰頭看著數丈高台,顧存星在旁為他說明:“這座樓名為朱顏坊,是金陵最有名的風月之地,而這樓中有一種舞娘,稱為鼓娘,她們便是專門在這個台子上跳舞的人。”
他看了看宋野細嫩的臉蛋,笑道:“這裏還有一個傳統,若哪位鼓娘在台上看上了台下某位看客,便會從高台跳下,躍入那人懷中跟他回家。”
他戳了戳宋野臉頰,道:“你趕巧了,十日後便是鼓舞節,若你去看,說不定哪位俏麗鼓娘會為你一躍而下呢。”
宋野不讚同:“這般優秀的姑娘是不會喜歡我的。”
他邊說邊走,忽然又問道:“風月之地是什麼意思?”
顧存星停住,自己又忘了麵前少年還是個涉世未深的孩子,根本不知道何為風月。
他咳了幾聲,企圖用咳嗽聲掩蓋這個問題,卻聽見宋野自顧自解釋道:“是那些技藝高超的姑娘居住的地方嗎?”
顧存星連忙點頭應和,把這件事就此揭過,隨後指著前麵道:“你看,那就是饕餮樓。”
宋野應聲望去,果然是一座氣派樓閣,連牌匾都是鑲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