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隆冬時節的綿雨最是徹骨,空寂的墓園在這樣灰敗陰沉的天氣裏顯得更加淒涼蕭索。

年沫哆哆嗦嗦躲在樹下,烏黑的頭發被輕雨蒙上了一層水霧,鬢角邊的碎發冷冷貼在側臉。

記不清在凜冽中待了多久,年沫像個聽候主人差遣的機器,直到那少年起身,她才動了動身子悄悄挪到樹後。

肅靜清冷的園地,兩人一前一後,許是沉溺哀莫,少年並未發現身後的女生。

將至公交站,年沫滯留在十米開外的距離,等到少年上車,她才揮手往站台跑。

公車師傅見還有位小姑娘便耐心停在原地等著,年沫氣喘籲籲爬上車跟師傅道了聲謝,一邊抹著頰邊的雨點一邊刷著公交卡。

公墓遠離市區,車廂裏現下隻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年沫低著眉眼小心翼翼從少年身邊經過,還好,那少年隻是出神地看著窗外並沒有注意到自己。

年沫輕籲一口氣,放心走到後兩排的位置坐下。

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少年挺拔的鼻梁,那張側臉清瘦淩厲,唇線緊抿,整個人的氣場淡漠又孤寂。

年沫愧疚地吸了吸酸疼的鼻子。

公車到站,少年下車。

年沫依然尾隨在十米外的安全距離,守著少年進小區,而後才默默離開。

“沫沫回來了,怎麼衣服都濕了?沒帶傘嗎?”

徐雲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看著女兒狼狽的樣子趕緊找了根幹毛巾上前。

年沫低眉不語,眼皮都疲於抬起,無精打采“嗯”了聲便徑直回了臥室。

徐雲手裏的毛巾沒機會遞出去,隻能向坐在沙發上的丈夫張啟榮無聲撇了撇嘴。

張啟榮沒說話,隻是擺擺手示意妻子慢慢來。

“誒,17床那男孩還守在病房呢?”

“可不是!三天了,滴水未進,一直守著他媽。”

“我聽說那孩子的父親是個警察,為了救人殉職,他母親接受不了丈夫死亡才割腕的?”

“是啊,他爸送來那天我正好值班,都還沒來得及推進手術室,就因為髒器破裂失血過多沒了。那孩子跟他媽來的時候,連最後一麵都沒見著,他媽哭得當場昏了過去,那孩子也一聲不吭跪在他父親床前就是不讓送太平間!”

“你說這孩子還沒緩過神呢,當媽的又接受不了現實割腕,我聽說那孩子是蓉城中學高三的學生,成績很優秀,這還有半年就高考了,家裏驟然發生這麼大的變故,真是作孽哦!”

“誰說不是呢!明明是好人好事,結果給自己弄了個家破人亡!”

……

年沫抱著膝蓋坐在臥室地板上,眼睛空落落的沒有焦點。

這段時間,無論是清醒還是睡夢中,腦海裏無時無刻不在回憶著數月前在醫院護士站聽到的閑聊,還有走廊盡頭那間緊閉的病房,心一直被揪著!

那裏躺著少年昏迷不醒的母親,男孩沉默不語,病床上的女人也毫無生氣。

床頭櫃上擺著一張全家福,照片裏的男人氣宇不凡,女人溫婉大氣,中間搭著一個比他們還高的男孩,手舉獎杯,三人眉開眼笑,彌漫著溫馨和諧的喜氣。

而今,那個神色飛舞暖意融融的少年,眉宇間盡是倦意和落寞,年沫一直在想,做些什麼才能彌補一個家庭的破碎,還少年一個笑顏。

隨即,似嘲弄般自我否定地牽了牽唇角,做什麼都還不起!

半年後,年沫坐在地上陪弟弟張皓宸搭積木。

八歲那年父母離異,年父從來就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自然也不會是個稱職的父親,他把年沫扔在縣城老家由母親照看,大半年都不見人影。

徐雲再婚後身體不好,又想給現任丈夫生孩子,一直都是自顧不暇,以至於忽視了年沫多年。

後來年沫到蓉城上高中,徐雲也如願以償有了現在的兒子,再回頭想與女兒修複關係時已經太晚,做什麼都與女兒親近不起來。

直到年父在外麵惹了禍,老家那位身體本就岌岌可危的老母親聽到消息後直接氣沒了,年沫一個未成年在最無助的時候,是徐雲和現在的丈夫張啟榮出麵幫著攬了下來。

“姐姐,你去念書會不會忘了宸宸?”

小家夥抱著積木一臉擔憂,占了眼睛三分之二的黑瞳水汪汪的,萌得不行!

年沫忍不住捏了捏小家夥臉蛋,反問道,“那宸宸會忘了姐姐嗎?”

小孩轉著腦袋,認真仰著頭說,“那可不一定哦,宸宸馬上就要上幼兒園了,會認識好多好多新朋友,姐姐要是不常回來看宸宸的話,宸宸腦袋小,肯定是記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