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疾雨緩記(1 / 2)

驟雨狂打芭蕉,一夜。

“大概是三更時分停了一小會兒,我還沒睡熟,又下了起來,不到半個時辰,又突然放晴,我住的那個院子,恰好還有星光透進來,更睡不著了。”黃鶴勤勉,今天卻起的最晚,還歇了個晌,原來是昨夜不曾睡好。到此時,殘日迫近青山,染金遍地,才精神了些。

若是蕭玉台,素來懶散,也無人說什麼。黃鶴偶一為之,反而接連被打趣說笑。

蕭玉台緩悠悠動了動折扇:“約莫你有心事。”

黃鶴含笑,托腮與她麵麵兒對上:“那你說,我有什麼心思?”

“吹氣如蘭,偏有幾分憔悴,果然是半生風塵,惹人憐。我猜,大約是暮春早至,你遲覺遲緩,思春了?”

黃鶴瞪她,滿斟一碗清甜果酒,是摻了橘子果肉的,橙黃絲絮浮沉。

“我能有甚麼心思?你難道不知,我都忙成了狗。哪有功夫想心思?”

“就是你素日繁忙,也不覺心思沉沉。今閑來散漫,一腔春思都出來作怪了。”

蕭玉台飲酒,素來是一口一杯。黃鶴兩手平平整整、規規矩矩的扶著酒碗,自然做不來她那副買醉癡態,幾大口下肚,微熱燥意全都湧上臉,便將身上那件橙黃繡金桔的褙子脫了下來。

蕭玉台微微坐立,扇柄一挑:“喲,別動,方才不覺,這會兒才瞧出來。小娘子這一身天青,配上半壁暮光,澄金染出透綠,美人猶似畫中仙。”

黃鶴一偏頭,手肘無意一顫,就和她貼了個臉。“你真是,沒有半點兒正經模樣。”果酒香甜好入喉,兩人你一杯,我一碗,閑談慢聊,最後難免說起蕭玉台的婚事。

黃鶴還是向著尹寅的,從前反對她和白玘在一塊,卻說不出個強有力的理由。前次無意得知白玘的真實身份,於是又有了一個切實理由,苦口婆心痛心疾首把蕭玉台規勸。

“玉台,他可是條蛇。”

蕭玉台星眸一瞪:“蛇怎麼了?我們家蛇多漂亮!”說著,竟然從袖袋裏掏出一小幅畫軸,白玉盤裏一條比白玉還晶瑩剔透的小蛇盤在其中,赤目如兩顆殷紅寶石。“你沒見過吧?”

她畫功誠然不錯。

黃鶴其實不在意他是不是一條蛇,唯獨心疼自己的少年癡情。

“以前我們三個在一處,你與尹寅要好,又最偏疼我,可我和尹寅見麵就要鬥嘴,我瞧不慣他,他也煩我。不過須臾,無憂年月滑過,再沒有當年愚勇。怪道人常說白雲蒼狗。你我一生短暫,他卻是恒久壽數。”

“管他呢!反正我要活著,他是絕不會喜歡別人的。”蕭玉台漫漫灑灑的醉笑,渾然沒有一絲正形。真是跟蛇在一起混久了,都成軟骨頭了。

黃鶴想,她和尹寅,當初都是瞎了,尹寅不知道她是女子,她看不出她不是真男兒,真是瞎透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