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栐言盯著天空發呆的時候,那些強塞進來的旁人的記憶,已然被他理了個七七八八。
想他好好一個中醫科醫生,平日裏給人把把脈開開藥,不招誰不惹誰的,怎麼就因為大中午的出去吃頓飯,就被一輛失控貨車鎖定了目標似得迎麵撞出去好幾米呢。
當時他緊閉著眼騰在半空,被灌進來的風鬧的耳朵嗡嗡直響,想著的居然是若命大死不了,怕是得在醫院裏有氣無力地疼上好幾個月了。
隻是等他閉眼又睜眼,外頭整個都變了個樣,茂盛的樹枝在他上方交錯生長,隻堪堪露了個成人大小的空隙來,他躺在一堆斷裂的樹枝和碎葉雜草上,覺得整個背都被硌得不行,躺的他十分難受。
太陽從他正上方的空隙裏照下來,晃的他眼前一片片的白亮,柳栐言用手臂遮在眼睛上麵,這才得以分神去看那離他不遠的高險的懸崖,這一看不要緊,他才剛意識到自己正躺在懸崖腳下,突然就開始有一堆莫名其妙的記憶在他腦子裏做走馬燈了。
記憶的主人名叫柳栐延。
大概是時間隔的最近,又或者是造成的衝擊相對要重些,柳栐言最先看到的便是他跳崖的場景。
感情他不是閑著沒事跑到山底午睡來著,根本是從那百丈高峰上一躍而下,直直墜到這的,柳栐言沒忍住又仔細確認了一遍,然而全身除了背部有不適外,其它倒是一點傷痛都沒有,半點不符合原主想粉身碎骨的氣節。
而說到這個柳栐延,那就真的有些玄乎了,不僅與他同姓同音,甚至從偶爾映出得見的樣貌來看,那人竟像是他鏡影映出來的雙生似得,看的柳栐言自己都迷迷瞪瞪的,不過再怎麼相似,這歸根究底也不是同一個人,且不說那人一副長袍絛帶的古時模樣,就柳栐言淺笑待人卻拒之千裏的態度,也和那明麵上便冷漠異常的人相差甚遠。
柳栐言舉了自己的手來看,見那從寬袖裏露出來的手臂上有一道同看到的記憶裏一樣的已經淺到不怎麼明顯的傷,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到自己跑進別人的身體裏了。
這倒好,連騙別人說自己失憶都用不著。
柳栐言興致缺缺的想到,不過等他留出精力去過了一遍那些湧進來的記憶,他便明白就算自己什麼都不知道,也不至於會令人以為自己得了什麼雜症,或是不小心磕了門框。
那叫柳栐延的,是個身邊什麼人都沒有,隻身隱居於山林裏的醫仙。
與他興趣所致選了中醫做專業不同,這個身子的原主柳栐延在行醫方麵上,可真擔得起一個天賦秉陳,世人皆傳,這天下沒有柳先生醫不好的病解不出的毒,不管正派邪教,貴富貧寒,隻要給出的東西能讓他有些興趣,那便是半隻腳踏進閻王殿裏的也能給他拉回來。
而要磨成美玉,自然少不了找玉的那個,隻是這位師父在柳栐言看來,真的隻能占個凡事隨性,結果胡亂撞出一塊絕世好玉的伯樂名號。
畢竟別的人收徒弟,看的是資質氣誌,再不濟世俗點,也要看看背後的身價名號,而這位師父倒是什麼都不管,一切隨眼緣,隻要看的入眼了,不管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一律逮著收入門下,如果隻是這樣也就罷了,偏生這位師父又全不走心,給名下的弟子隨隨意意教些雜的東西,就又晃到江湖去尋下一個好徒弟了。
從他看到的記憶來算,柳栐延七歲時偶然被他師父看中,在這深山裏有的沒的教了三年藥木醫理,再之後,被叫作師父的那個就再沒出現過了,如此想來,柳栐延能在世上得著個醫仙的名號,和那神出鬼沒的師父是半毛錢關係沒有,連他這個旁觀的都直想歎氣,覺得委屈了半大的小孩一個人掙出名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