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時分,光從雲邊緣染過,連天空也變成了橙紅色,像火燒成一大片,自地平線起,向上蔓延。
下課鈴已經響過幾分鍾,教室裏的人走了不少,念湖牙才收起書本,戴上口罩,不急不慢地從後門離開。
來來往往的人,她隻能根據衣著,大致分辨出,對方的身份以及性別。
此刻除了他們這些跳過中考,直升到高中的新高一學生背著書包離開,其他人要麼匆匆趕往食堂或寢室,要麼便拿著書,站在走廊上小聲背記。
念湖牙捋了捋臉頰兩側垂落的微卷碎發,對於千篇一律的模糊麵孔不大感興趣,抬起眼看此刻燒得更為燦爛的天空。
太陽已經沉下半邊,靠近它的雲層邊緣皆被勾勒上高飽和度的金色,像是要在離開之前,給她最熱烈的視覺禮物。
身為教導主任,文正德慣常進行飯後散步,順便看看有沒有違紀的學生們。
上午職業病發作,文正德逮住一位沒穿校服的學生,揪到辦公室批評幾句後,才發現是烏龍。
往屆的學生都會在錄取名單出來後,提前在網上定好校服,再來學校報到。
但今年校服廠家供貨出了點小問題,導致新生還沒收到校服,就要去學校上課。
麵對一臉無辜的青澀麵孔,他忍痛將自己偷偷藏在抽屜中的最後幾顆夾心牛奶糖都給了他。
下午他一定不能重蹈覆轍。
他於是忽略學生們的穿著,隻盯著頭發瞧。
都是黑頭發,文正德滿意的繼續掃視。
……
嗯?
“前麵那位女同學!”
一直到眼前多了位穿著西裝,身形看著略胖的中年男人,念湖牙才後知後覺地遲疑叫了聲:“老師?”
“你是剛直升過來的吧?”文正德瞅她身上的穿著,白襯衫和黑色長褲,沒有像部分同學一樣,非要挽起一節褲腳露腳踝。頭發紮成利落的高馬尾,穿得很好學生,看起來也不像會惹事的模樣。
就是頭發……
他放緩了語氣:“你這個頭發顏色是天生的,還是染的?”
念湖牙頭發本就接近茶棕色,陽光再一照,實在是太過顯眼,他想不看見都難。
“……我有點挑食,頭發顏色是因為營養不良的原因,也沒有燙發。”
念湖牙停頓一下,這些話初中說過太多次,現在她已經能條件反射不帶思考地解釋:“我明天把醫院的證明交給您,可以嗎?”
該說的話都被她搶先說完,文正德隻好自認和藹地問:“你是哪個班的?”
顯然,他試圖親和失敗。
念湖牙有些局促,垂落的手無意識扯住淺藍色針織背心邊緣垂下的毛線綁帶。
“實驗1班。”
“哦哦,老唐帶的班啊,你明天直接交給他吧。”
“好的。”念湖牙向校門的方向走了一步,遲疑著說,“老師再見?”
文正德揮了揮手:“快回家,天快黑了。”
她走出校門,天空鮮豔的顏色褪去,太陽隻留下一條金色的短線昭示存在,月亮高懸在淺藍色的夜幕中。
剛才被老師攔下時,太過緊張,出了不少汗。臉頰的熱度也沒降下,現在透著口罩呼吸,她有些喘不過氣。
她幹脆摘下口罩,扔到一旁的垃圾桶,舉起手在耳邊扇了扇風。
熟悉的車輛在路邊等著她,念湖牙拉開車門,駕駛座的人並不是往常的劉叔。
莊清姿回過頭,隨著她的動作,棕色大波浪卷在空中帶起很淡的玫瑰香味,混合著草莓蛋糕的甜,她笑:“小念,高中第一天感覺怎麼樣?”
“阿姨給你買了幾個很可愛的毛絨娃娃,摸起來手感特別舒服,你應該會喜歡的。”
念湖牙剛打開車門,就一眼看見後座上,堆著放的三個娃娃。
看起來不是很開心的小鯨魚頭頂趴著白色小熊,旁邊還有拽著臉的狸花貓。
她下意識伸手,抱過看起來沒心沒肺最開心的白色小熊,將它舉起來,對上後視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