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陽當空,枝繁葉茂的大樹在陽光下泛著綠光。
綠蓋掩映間,一條細長的腿不安分地探出樹枝外,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
此人一身利落的月白長衫,頭簪嫣紅牡丹,臉戴玉色假麵,堪堪露出的下半截臉上,兩撇濃黑的小胡子引人注目。
她悠哉地歪躺在樹幹上,百無聊賴地轉著一柄沉香仕女折扇,嘴裏念唱:
“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師父削去了頭發,我本是女嬌娥,又不是男兒郎。為何腰係黃絛,身穿直裰……1”
大樹下,劍拔弩張,一群身著侍衛服的人正圍著兩男一女。
侍衛們來勢洶洶,兩名男子奮力抵抗,刀劍相接,一時間電光火石叮鈴哐啷。
樹上那人戲看得久了,瞟向其中一名被圍困的男子。
隻見他腳下如風,身手矯健,出招時始終微微昂首,衣袂飄迎拂春風,身姿飛逸惹情思,雖穿著一身單薄的素灰舊裳,卻難掩非富即貴的氣質。
再凝神一看,便見他頭頂亮著一道熠熠生輝的主角光環,想必這就是男主了。
樹上那人撇撇唇,考慮是否要下去幫忙,可惜自己武力值為0,左右思量還是放棄了,仍在有一搭沒一搭地唱著:
“下山去尋一個少哥哥,憑他打我,罵我,說我,笑我,一心不願成佛,不念彌陀般若波羅!1”
眼見他們三人即將衝出重圍,樹上那人心裏盤算,撿漏的好機會來了。
要是現在跳下去,正好落到那素灰衣裳的公子懷裏,來個公主抱,不是美滋滋。
嗯,偶像劇裏主角初次邂逅都是這個套路,女主無論從哪裏跌倒,最終總能跌到男主懷裏。愛情是從碰瓷開始的。
地上的侍衛倒得橫七豎八,他們三人正準備趁亂離開。
樹上那人看準了素灰衣裳的公子即將到樹下,大腦高速運轉,腦補了拋物線的走勢,嚴謹地計算了風力摩擦力等眾多因素,終於嚴肅而認真地縱身一躍。
“哐當——”一聲,壓倒一個憨憨的大高個兒,旁邊還連帶撲倒一個驚慌失措的小宮女,唯獨不見目標對象男主。
那小宮女臉朝下落地,吃了一嘴泥,纖鼻撞得通紅,兩顆烏溜溜的大眼睛無措地四下亂瞟,凝脂般的小臉大驚失色,當真是我見猶憐。
英勇的大高個身長九尺,比一般人都壯一圈,跟侍衛打鬥沒怎麼受傷,此刻當了人肉墊子,胸口巨大衝擊竟噴出一口鮮血來。
他反應極快,滿下巴的鮮血顧不上擦,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將小宮女護在身後,“小心!有暗器。”
而所謂的‘暗器’這才悠哉哉地爬起來,撣了撣衣袖沾上的兩粒灰,嘴裏嘀咕:
“唉,忘了計算日益見漲的自身重力。果然,炮灰是沒資格跟男主碰瓷的。”
是的,她就是個炮灰。無論是在遊戲裏,還是在現實世界裏。
現實世界的她叫範舟,國外名校畢業,人工智能與機器學習博士,曾拒絕了某研究所高薪聘用的專家職位,毅然選擇與合夥人篳路藍縷,花了四年時間研發一款新型的ai遊戲。
這本該是個‘寒窗苦讀二十載,鯉魚一朝躍龍門’的故事,可事實上,遊戲上線前夕,她突然一個‘鯉魚打挺’沒挺過來,暈倒在辦公室。
長年累月超負荷的工作使她突發腦血栓,至今雙腿無知覺,雙手也不靈活,從此隻能囿於方寸的病房之中。
唉,難道她冉冉升起的人生就要這樣默默隕落了嗎?
她側目望向病床前的遊戲盒子。她精心策劃、日夜肝代碼的遊戲終於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