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幾天終於停了,米迦勒城邊緣的垃圾場上一片泥濘,仿佛有什麼東西在廢墟中蠕動,是什麼呢?在著各種混雜的世界裏。米德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強壓下從身體深處湧出的對血液的渴望,慢慢走向那個黑色的影子。黑色軍裝風衣包裹著修長的身體,及膝的黑色長發散亂一地。“嗯,是個女孩子吧。”米德小心翼翼地放下他的寶貝吉他,蹲下身,想要伸手將地上的人扶起來。“可憐的孩子啊。”還沒碰到身體,米德就覺得頸間一涼,一屁股跌在地上。麵前的人影慢慢地爬起來,米德驚呆了,是一個近乎完美的形象,全都是黑色的。“你是誰?不要殺我!”麵前的女孩笑了,“我是人形色欲兵器費爾迪。”看不見被黑色**蓋住的眼睛是什麼表情,但女孩的唇角卻是天真無邪的笑容。米德看著跪坐在麵前的女孩,腦海中某些回憶沉渣泛起,這個自稱費爾迪的女孩有一張白皙美麗的臉,黑色的**像繃帶一般繞過頭部蓋住雙眼,高挺的鼻梁下麵是淡淡薄紅的豐滿雙唇,下巴微微揚起,帶著冷漠的驕傲。黑色的長發因為跪坐的姿勢鋪在地上,有幾絲搭在胸前。費爾迪的風衣沒有係扣子,露出了裏麵黑色的抹胸和右邊的肩膀。黑色的抹胸緊緊地裹住高聳的胸和纖細的腰。蓋住大腿的超短**裙下擺好像是故意的破破爛爛,風衣下擺處露出的網襪和長靴也全部都是黑的,整個人好像是被拋棄的人偶。“人形色欲兵器……?”伸手摸向自己的脖子,他摸到了一把小刀,穩穩地粘在他的脖子上,維持著一個很微妙的角度,隻要他稍微一動那把刀就可以輕柔地劃開他的脖頸。“是的。”費爾迪把亂七八糟的衣服整理清爽,慢慢地站起來,轉身要離開。“等等啊!”米德大叫:“這把刀怎麼辦?”“隨便吧。”費爾迪連頭也不回地說。長的蓋住腳腕的風衣裹住頎長的背影,沒有性別一般的身體,在雨後的殘陽下隻剩下無邊的黑。
米德呆呆的看著這個背影,想把腦中泛起的沉渣梳理清楚,但是又仿佛是什麼都沒有。不禁站起來向著費爾迪走去,“啊啊啊啊啊!!!!好痛啊!”脖頸邊的小刀輕輕地劃開了他的皮膚和肌肉,當啷一聲掉在地上。血液像綻開的花朵一樣慢慢舒展,空氣裏瞬間湧起了**不明的味道。米德捂住傷口,大叫著追上去:“費費費費爾迪!你是在幹什麼!”費爾迪停下腳步轉過身,頭微微一歪,表情中有點驚訝。米德把手放下,傷口已經不再出血,眼睛由純潔幹淨的綠色變成嗜血的紅。“你是血族?”費爾迪收起驚訝,淡淡的問。聽到這句話,眼中詭異的紅色又轉回綠色:“恩,我是吸血鬼。吸血鬼米德。”
費爾迪淡淡的說:“哦。”夕陽從厚重的雲層裏漏下了一絲光線,空氣中仿佛傳來濃重的呼吸聲。自稱是吸血鬼的年輕男子眉頭緊皺,表情中帶著一絲厭惡,可是眼睛裏卻充滿占有的**。“你不怕陽光?”費爾迪極力掩飾,但是語調中還是有著一絲驚訝好奇。“你不也是人偶麼?不是也會移動,會說話嗎?”詭異而短暫的沉默之後,菲爾地回答:“我是人形兵器費爾迪。”
米德的喉間湧起了低低的嘶吼,妖異的臉變得蒼白,看樣子是在極力壓製著什麼。酒紅色的長發失去了柔順,變得好像絲絲小蛇,在風中狂舞;光潔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粘住劉海;英挺的眉毛擰成了一個疙瘩;薄如利刃的雙唇緊緊抿住,與眉毛相互映襯,顯示出正在承受的痛苦。夕陽慢慢落下,米德藍色天鵝絨的燕尾服仿佛濃重的霧氣,裹住他頎長的身軀,白色的雪紡襯衫領口扣得很緊,喉結上下滑動。米德用戴著銀灰色手套的左手捂住胸口,從喉中擠出幾個字;“快走,快走!”
費爾迪還是冷冷的看著麵前這個美豔不可方物的男人,唇角漸漸露出了笑容,空氣仿佛又一次凍結成冰。費爾迪指尖慢慢凝起的藍色冷光映在米德血紅的雙眼中。把那些怒火減去了不少。“你是想要血液啊,這個我可沒有。”冰冷的光芒慢慢包裹住米德的身體,“不過,你可是有了特別的優惠喔~~”光芒組成的結界中,米德的表情慢慢地平靜,逐漸有了一點喜悅。
費爾迪撤去結界,轉過神去麵對著太陽落下的放下,輕輕地歎了口氣。世界已完全進入黑暗,米德做了什麼沒人看得見。“太陽落下的好快啊……”費爾迪沉吟著。米德答非所問:“大人,請把我當做您最忠誠的奴仆,從今以後,我,米德·克裏斯·德古拉,會成為您的劍,您的盾,您的一切!請不要放棄我的存在!”聲音中全是顫抖與興奮。費爾迪轉回身子,掌中點起白色的光球,低頭看著半跪在自己麵前的男子,臉上全是憐憫與悲傷。她蹲下身,扶著米德的肩膀,溫柔的說:“米德,跟我走下去吧,可這是一條看不見未來的路。”米德抬起頭,堅定的說:“大人,我沒有未來,但是我會以我這卑微的生命給您一個未來!”
“那我們走吧!我現在有很想去做的事情呢!”費爾迪抬起頭,“我好餓!我們去城裏找個地方吃芝士蛋糕吧!”突然間綻放在臉上的少女般的笑容讓米德一下子看呆了,“大人?您……”米德站起來,臉都紅了,說話也變得結巴。“哦呀~~真的好餓啊!”費爾迪仿佛變成了普通的女孩,撒嬌地說道:“不過,你要請客呀!”說著便邁步向前走。身後的米德低低的說:“大人,對您今晚的恩賜我感激不盡。”費爾迪的聲音也變得低沉:“敢再提起就讓你後悔遇見我。另外,以後的話我不會再幫你,你全都要靠自己了。”米德單膝跪地,騎士一樣的回答:“是,大人!”“那,你推薦一個好一點的蛋糕店吧~~”費爾迪開心的說,“你的吉他呢?我們走吧!快點起來啦!”說著便開心的走了。米德背起吉他跟在她後麵,白色的光球浮在兩人身邊,為他們照亮前行的路。
米迦勒城是個大城市,雖然天黑了,各種店鋪卻比白天更加熱鬧,街上的人也比白天更多了,可能是因為連日的大雨好不容易放晴了吧。人來人往非常熱鬧,沒有人注意到身邊多了兩個人,雖然是兩個與眾不同的人。
“米德,米德,好像很香的樣子啊!”費爾迪趴在一家蛋糕店的櫥窗前大聲叫著。米德很無奈的看著這個連年齡都看不出的女孩子,有種恨不得把她拖走的感覺,“那就進去吃吧!”費爾迪聽了之後馬上收起大笑的表情,很矜持地慢慢走進店裏。米德看的驚掉了下巴,但也隻好跟進店裏,很紳士地想幫自己的女伴脫下大衣,可是就在他的手剛剛搭上費爾迪的肩膀時,脖子上熟悉的涼意阻止了他的動作,他知道,肯定是一把銀色的小刀。“大人?您,您,您是怎麼了?”費爾迪冷冷的說:“我不用脫大衣的。”米德隻好幫忙把椅子拉開,扶著女主人的手臂將她送入座位,然後自己坐到對麵,漫不經心的打量著這家還算不錯的蛋糕店。這是一家很有些年頭的店了,桌子椅子都是古色古香的棕色,桌上的擺設也隻有一個優雅的花瓶。店裏的客人不多,都在輕聲談笑著,氣氛溫馨極了,很有點家的感覺。米德歎了口氣,將菜單遞給費爾迪,低聲問:“大人,您想吃什麼口味的芝士蛋糕呢?”“每種口味來一份吧。”費爾迪慢慢的說。米德覺得自己的心都要滴血了,他暗暗的說:“我的錢啊~~~”但還是很優雅的叫來了穿著古風女仆裝的女仆,說:“請給我家大人芝士蛋糕,菜單上的每種口味的芝士蛋糕都來一份。”女仆很困惑的看著這兩個奇怪的人,但是又不能說什麼。畢竟,看見這麼美麗的兩個人沒有人會無動於衷吧,更何況那個女孩子不僅穿著全身的黑色衣服還用黑色的**蒙住了雙眼。“好的先生……先生,您要點些什麼呢?”“我麼?紅酒吧。”米德無奈的說。“好的先生,請您稍等。”女仆帶著溫柔的笑容鞠躬之後退去了。
費爾迪一直都沒有說話,默默地看著菜單。米德看著費爾迪,這才記起一直縈繞在心頭的問題,他抱著必死的決心小心翼翼的開口:“大人,您真的看得見菜單嗎?”費爾迪嘴角又露出了笑容,低低的說:“你是在意我的眼罩麼?這個眼罩,啊,你就把它當做一個裝飾品好了。”那麼苦澀的笑容還是讓米德的心有點痛,但是也不好再說什麼。
尷尬的沉默讓米德覺得很難受,他不停地環顧四周,裝作是等得很不耐煩的樣子。在快要把米德憋瘋了的沉默中,女仆小姐溫柔的聲音傳來:“小姐,先生,這是您二位的蛋糕和紅酒。請慢用。我會隨時為您服務。”女仆小姐推著餐車走到桌邊,米德連忙幫女仆小姐把蛋糕放在桌子上,借以掩飾自己的尷尬。收拾完備之後,女仆退下了。
費爾迪用小巧精美的叉子將離自己最近的原味芝士蛋糕送入口中,輕輕地品嚐著蛋糕甜美的味道,唇邊露出了笑容,:“不錯啊。”米德端起紅酒啜了一口,甜美又苦澀的味道在口中回蕩。“大人。您可以聽我幾句話嗎?”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米德將酒咽下,閉上眼睛說。費爾迪繼續拿起抹茶芝士蛋糕,漫不經心的說:“你說吧。啊,對了,我也要紅酒。”米德無奈地笑著,叫來了女仆小姐,說:“請幫我家大人上一杯紅酒。”女仆小姐默默地送上紅酒退下了。費爾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臉上浮起了淡淡的笑容,“快說呀。我還等著聽你的悲苦曆史呢。”“大人,這可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了。”米德微笑著說,完全沒注意到周圍已經慢慢變得安靜。
“我是吸血鬼,但我不怕陽光,因為我的母親是人類。母親是烏拉爾城中著名的美人,有著比陽光還要明亮的聲音。本來母親可以過著單純而美麗的日子,唱著歌跳著舞嫁人,相夫教子。可是她遇見了我的父親德古拉。他們相遇在月光下,母親告訴我,父親說,他覺得在月光中歌唱的母親是可以帶他離開煉獄的女神。你明白的吧,對血液的渴望是吸血鬼最大的痛苦。後來,母親跟著父親走了,再後來,就有了我。本來,吸血鬼是沒法擁有自己的後代的,除了我的父親。母親是在初擁儀式之時與父親結婚的,所以母親成為血族之後依然要忍受無數的痛苦。甚至,替我承受更多的痛苦。我的父親血統高貴,但母親是人類,所以我的出生就是個錯誤。受盡族人的恥笑與冷眼這些我可以接受,我無法接受的是自己對血液的渴望,我明明可以享受陽光啊,我是人類的孩子啊不是嗎?為什麼會那麼執著的渴望著血液?”米德越說越激動,他痛苦的哽咽著:“大人,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這樣醜惡的自己。那些和我一樣的人類會因為我的食欲而喪失生命,我沒法原諒自己。我恨自己的父親,父親對此卻不以為意,隻有母親備受煎熬**病榻。我的心裏充滿負罪感,很想為母親做些什麼。因為母親深愛著音樂,她現在的狀況又無法回到她深深思戀的故鄉。我就想找到烏拉爾城,找到可以救贖自己心靈的音樂,找到可以安慰母親的東西。大人,我真的很感激您,可以……”米德停下了,因為周圍的空氣又一次降到了冰點。
“米德,你忘記了你的承諾。”冰冷的聲音從費爾迪利薄的雙唇中緩緩發出,米德感覺天花板都快塌下來了。他驚恐萬分的單膝跪倒,低聲說:“大人,請您懲罰!”充滿淚光的眼睛誠懇的看著費爾迪微微抬起的頭。費爾迪重新低下頭,把注意力集中到麵前的蛋糕上,漫不經心的回答:“再有一次,這個店鋪都會隨著你消失的。”米德看呆呆的看著麵前的女孩,默默地站起來,坐回椅子上,調整了一下呼吸,重新開口:“大人,我隻有這把吉他,這是父親除了生命之外唯一給我的東西,也是我唯一能帶走的東西。大人,您知道烏拉爾之城在哪裏嗎?您會陪我去嗎?”費爾迪專心的吃著蛋糕,輕輕的說:“我沒有方向,沒有未來。如果可以,我隻想找到自己的母親。真是好笑,明明是人偶,怎麼會有母親……”費爾迪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了。米德手裏的紅酒被猛烈地晃動了一下,“大人,對不起。請您繼續將我當做您的奴仆,您的盾牌。大人,請您相信音樂的力量吧,它會給您安慰的大人,……”米德的聲音重新變得哽咽,他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重重的捶了一下,疼的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看見費爾迪的雙唇正在顫抖。
又是令人難堪的沉默,米德不知道該說什麼,隻好環顧四周。他驚訝的發現,偌大的店鋪中除了他們兩個人和櫃台裏麵美麗的女仆小姐再沒有別人了,空空如也的店鋪中浮動著芝士蛋糕甜美的香氣。“米德,付錢,我們走吧。”費爾迪慢慢咽下最後一口蛋糕站起身,冷冷地丟下這樣一句話。米德如獲大赦,叫來女仆小姐輕輕地問:“美麗的小姐,能否賞光告知我該付多少錢呢?”女仆小姐紅著臉輕輕地說出一個數字,米德聽了失態地大叫:“啊!!??怎麼會這麼多!!”“先生,真的是這麼多……”女仆小姐輕輕的回答。米德隻好很不情願地掏出錢包默默的點數著鈔票。
“老板!拿酒來!要最烈的酒!”一個粗暴的聲音打破了溫馨安靜的氣氛。米德心想:這是誰,太沒有禮貌了。轉過頭,米德看見從門外闖進一個說不出種族的生命體。從外表看來的確是人類,但是卻有著一般人類沒有的強健體格。米德覺得這個比自己還要高半頭的男性生物渾身都帶著危險和傷害的氣息。亂蓬蓬的藍色短發下麵是一張年輕男性的臉,雖然整體看來這也是一個很英俊的男孩子,但是總讓人有種不安的感覺。他有著藍色的粗硬短發,上挑的眉毛下麵是一雙很大的金色眼睛,閃爍著粗野而荒涼的光芒。他的皮膚是健壯的古銅色,高鼻闊嘴,身穿黑色的皮質馬甲,裸露的雙臂和胸口有幾條疤痕。黑色的鉚釘半指手套蓋住了粗大的雙手。他的腰帶也是黑色的鉚釘皮帶,在腰帶蓋住的地方露出一條格外恐怖的疤痕。黑色的長褲褲腿上掛著粗大的鐵鏈,米德不禁覺得這是一頭從荒原上跑出來的野獸。全身黑色的青年穿的卻是白色的短靴,非常惹眼而又不協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