邃一低語著,一想起那個場麵心跳又變得紊亂起來。
[傑西卡的戰術啊,她說過的吧,想找機會的話有的是方法。豹一定是老早就調查了我們家的地點,然後派別人來監視我們,也調查了生活周期什麼的。然後,瞄準關燈睡覺的時候一口氣攻過來了。她肯定是就在根據地邊上候著,利用車子之類的進行了閃電急襲,根本就是打算殺了我們]
[果然還是有積極型的人在嗎]
[不,我覺得是那個豹本身就帶有攻擊性。果然,性格大概是由成長過程決定的吧]
奈奈以手輕拭噴水池的水麵,說道。
[……要回家一趟嗎?我們可什麼都沒帶出來呀,像奈奈的衣服啥的]
有關奈奈的衣服,帶出來的隻有內褲罷了。
[不行。就像我之前說過的,房間很有可能已經被監視了,隻能待在這位於邊境的公園裏]
[可是,錢包也沒拿啊]
逃跑時雖覺得它比不上別的東西重要,但現在冷靜想想,錢果然還是必要的。否則連食物都買不了了啊。
現在手裏有的是:裝有奈奈武器的兔玩偶、七枚棋子、以及地圖,全都和程序有關。
[沒錢倒是有些麻煩呢,也就是說沒法回複裝置了]
[點數還剩九點]
[邃一不用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邃一瞄了眼七枚棋子,兔棋正發著紅光。接下來,是發藍光的三枚棋子,剩下的三枚已經滅去了光輝。
[這下,就明白所有棋子的動向了呢]
奈奈也看向棋子,開口說道。
兩人再一次整理了七對搭檔的動向。
兔 生存 奈奈
貓 生存 傑西卡
犬 消失
殺掉宿主後消失
豹 生存
具攻擊性·襲擊了邃一家
馬 消失
被豹抹殺了?
狐 消失
行動過於亂來而被社會製裁
鳥 生存
被宿主強迫與奈奈戰鬥·傑西卡監視中
[又不是被逼著非得戰鬥不可,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呢]
邃一抬頭仰望著夜空。
[我倒是明白。如果這也像家用機遊戲一樣有著規則的話,就能更加友好而穩重地進行交流了吧。甚至還有可能出現那種就算被強製要求戰鬥也不願傷害他人,而選擇自我犧牲的家夥。那時占據了大半的情感無非是罪惡感與正義感,人類很喜歡那種感情呢]
奈奈側眼瞥了一下邃一。
[那現在你心裏又是被什麼情感占據著呢?]
確實、自己並沒被人逼著戰鬥,光是和少女一同無所事事地生活著。乍一看還是連爭紛都無可插腳的狀況呢。
[恐懼。緊緊糾纏於日常生活裏側、不明正體的恐怖。邃一,這好比給你們一把上了膛的手槍。換個角度想吧,在對手開槍前先扣下扳機,便能從根本上消除這種恐懼了]
就像被恐懼攛掇而射出的子彈,引起的就是這般結果。
[不過……你不一樣,從你身上感覺不到多少恐懼。我觀察了一陣人類,他們應該是更膽小的。但是、你不一樣]
[我也會怕的啊。麵對死亡和痛楚,不僅討厭也很怕]
所以現在才像這樣掙紮著,要是能抹去所有感情,該有多輕鬆呢。
盡管如此,過去——小時候是感情更豐富的吧、邃一如此想到。並不是說行動中包含有自己的感情,而是仿佛會憑一時感情用事的那種衝動性格……
[你很平靜,邃一的心都怎麼泛起過波紋。要是換做別的人類,就算沒有連係也能明白其內心的動搖。這是怎麼回事呢]
奈奈抬眼凝視著邃一,隨後打了個噴嚏。
[睡吧,今天應該沒事了]
由於風很大,邃一便與奈奈一同在公園的遊樂設施裏度過了一晚。
兩人靜靜地潛身相靠在半球狀滑梯側麵的隧洞中。耳邊響著咻咻而過的風聲,不由得令人覺得像是在隨波漂蕩一般。
感覺到委身於己的奈奈的體溫,以及混雜著風聲的些許鼾聲。
邃一因射入隧洞內的淡光睜開了眼,原來自己不知何時睡著了。身邊不見奈奈的蹤影。
照樣有些刺眼,爬出隧洞時不由眯細了眼睛。
看了眼人魚碑時鍾,清晨六點。靠在那座碑上的奈奈發現了邃一,微微一笑。風很大,奈奈的發絲與尚未扣上扣子的襯衫翩然飛舞。沐浴在朝陽下的少女肌膚看起來有些耀眼。
[早上好]
奈奈啪沙啪沙地走在噴水池中,池邊上則擺著四枚棋子。目前沒有棋子進入了根據地。
[果然還是得回一趟房間,衣服和錢都……肚子也餓了]
邃一一邊用噴出的水洗臉,一邊說道。對逃亡生活來說錢是不可或缺的。
[那可不行,不過,飯還是有的。我為邃一特意準備的喲]
奈奈笑得很高興。
[我說、你難道是在指這些東西嗎]
邃一看著擺在噴水池邊上的東西,咧了咧嘴。
[早飯啊,怎麼了?]
[這啥啊,絲瓜和葵瓜子?]
[稍等一下哦,現在給你做絲瓜排。對了,咖啡也倒好了]
奈奈正準備著像是加工過的空罐頭之類的東西。
[給我等下,就算你說得很好吃似的也沒用。那個空罐頭,你打算用來當小爐子嗎?]
[對啊。我撿到了個打火機,可以做飯了。啊、葵瓜子一人10個哦]
[我說不要了。絲瓜排是啥啊]
[……那、不炒了直接吃絲瓜刺身?]
[所以都叫你別把它說得很好吃似的……這個咖啡看起來倒挺普通的啊]
邃一聞了聞奈奈正熱著的液體的味道。
[那個是用蒲公英根煮出來的喲,紙杯我也好好洗過了可以用。好像有點燙吧?稍微等一下……呼~呼~……啊、阿嚏!]
[好髒啊,那種雜料咖啡誰要喝]
[吃下去。今天接下來大概也要不斷逃跑所以得把身體整備好才行]
奈奈將切好的絲瓜按到邃一嘴邊,揚起了股令人不太的味道。
[都說不要了]
邃一將絲瓜扔得遠遠的以示抗拒。蒲公英咖啡則是啪唦一下被打翻了。
[啊……]
奈奈愣愣地盯著散落一地的葵瓜子。
[搞什麼啊,我特意為邃一做的……]
[你是為了自己吧,畢竟我的身體管理對你來說也是必要的呢]
因為奈奈要從作為宿主的邃一身上獲得能量。
[你從昨天開始就很怪啊,好像沒什麼精神]
奈奈邊撿著散落的葵瓜子,便說著。
[並不是昨天開始,我一直都沒什麼精神啊。自打被人硬塞了個手提箱開始]
邃一骨碌一下躺倒噴水池旁的長凳上。
[呐、絲瓜燒很好吃的哦,一起來吃吧?]
奈奈如此說道,邃一卻選擇了無視。
星期六。兩人就那樣在公園打發了一天。這個公園就處在根據地邊界上,相當便於逃跑。
白天時去草坪那邊看了看,有鋪了席子吃便當的一家人、還有搖著尾巴追球的小狗。不知為何、那些光景都像是加了層玻璃般恍若隔世。
奈奈正與金毛獵犬嬉鬧著,有這麼多小孩子在的話奈奈也不顯得有多引人注目了吧。
一到黃昏,空中兀然多了幾抹灰色的雲彩。不知是否因為看起來快下雨了,公園逐漸冷清下來。不過,邃一他們可沒法回家去。
不禁想到,這樣消磨時間真的有意義嗎。現在這樣隻是毫無意義地浪費光陰罷了。
但這與自己至今為止的人生又有何分別呢。純粹是在浪費時間。也像是純粹無所事事地走在路上。毫無目的、隻是純粹地抬步邁進……
嘭地一下坐到草坪上,看到旁邊水泥路上耍著滑板的男生們正對奈奈搭訕。
[你雖然打扮很奇怪,但長得挺可愛的嘛]
[嗯,我知道]
[不跟我們去吃頓飯嗎?]
[你請我嗎?]
奈奈抬眼看向他們。
邃一側眼看去,男生們將手搭上奈奈的肩膀,逐漸遠去了。
仰望天空,那層灰色仿佛比剛才顯得更深了些。微風吹過,搖晃樹葉沙沙作響。不知不覺,草坪變得冷清起來,回過神時已是獨身一人了。
邃一起身,茫然地走在草坪上。從昨晚起就啥也沒進過肚子,因饑餓而有些腳步不穩。
坐到噴水池邊上的這段時間裏,周圍開始一點點黑了下來。傳入耳中的隻有潮濕的風聲與噴水的嘩啦聲響。
正仰望著灰色天空,有誰坐到了自己身旁。是奈奈回來了。
奈奈歪著頭似地看向茫然的邃一。
[呐邃一,早上是我不對,絲瓜很難吃吧。所以,我買了些好吃的回來]
奈奈讓他看自己手中的便利商店塑料袋。袋中裝著礦泉水和飯團之類、以及大量的CalorieMate。
[錢哪兒來的?]
[從剛才來搭訕的蠢貨們身上搶的。雖然他們很有意見,不過全打飛了沒關係的]
奈奈笑得燦爛,遞來飯團。
[來,啊~]
邃一苦笑著,從奈奈手中接下食物。
[我還以為你再也不回來了呢]
邃一邊喝著礦泉水邊嘟噥著。
[為什麼?我們不待在一起可不行吧]
奈奈不可思議似地看著邃一。
[……這樣啊,是咯噠的事吧。才想你怎麼這麼垂頭喪氣的原來是在意這件事嗎]
[咯噠是我在路邊撿到的,它受了傷。然後就想照顧到它傷好為止吧,便暫時養在了陽台上。可是,就算能飛了它也不逃啊。沒辦法隻好就把它養在籠子裏了。那個鳥籠的出口可一直都是開著的,但它始終沒有逃,始終留在那裏]
[用鳥籠飼養麻雀可是違反鳥獸保護法的,這不是個好機會嗎?]
[雖說逃了倒好,但養在籠中的麻雀,真的能在都市中生存下去嗎]
[我覺得麻雀比邃一所想的更容易適應都市的生活哦。畢竟要是難以適應的話,烏鴉也好麻雀也好早都遷徙而去了。麻雀一定也自有它享受都市生活的方法……所以沒事啦]
可能對野鳥來說要在這條街上生活確實意外地容易吧。沒什麼好擔心的。現在隻是回到了撿到麻雀之前的生活罷了……
[……大家都離我而去了]
邃一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察覺到時,總剩自己形單影隻。這條街道對隨意來說,是被孤獨籠罩著難以生活的場所。
[……邃一]
奈奈呼喚著他。
[不是還有我在嗎]
奈奈站到噴水池邊上,投來視線。
[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的]
她與邃一眼神交彙,開口道。
[……我說邃一。我們不如別待在這個偏僻的公園裏,逃到更遠更遠的地方去吧。我想去看海哦。雖說都是海,但我指的不是濱鬆町那渾濁的東京灣,而是衝繩那邊的美麗海洋。看旅遊節目時就覺得好想什麼時候親自去看一眼,那蔚藍耀眼的大海]
[海、嗎]
[嗯。逃到這場紛爭變得曖昧而無可了結為止。就算說了離開地圖所示範圍便會受到懲罰也好,船到橋頭自然直啦。而且我覺得隻要有我在,跑掉以後也總有辦法生活下去的喲。隻有你一個人的話咱還是養得起的]
奈奈的大眼睛裏閃爍著光芒。
[……要是我這麼說了,你會跟著一起來嗎?]
奈奈閉上眼,微微揚起了臉。
[不去]
邃一將手搭在奈奈雙肩上,搖了搖頭。
[我才不想去那種邊境城市。與其在那種地方孤獨隱居,還是東京這邊比較好。盡管這條街道充滿孤獨難以生活,但我認為隻要有許許多多的人在,就能稍微忘記些痛苦]
[你討厭和我在一起?我覺得兩個人在一起的話準沒問題的]
[我和奈奈就算去了哪兒都沒差,隻會一直持續這種扭曲的關係而已]
[扭曲?]
[隻存在著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剛才奈奈的表情很漂亮,漂亮地笑著閉上眼稍微抬了抬下巴……電影終幕的接吻場景中很常見到,妮可·基德曼也演繹得很完美。就是這樣充滿算計的表情](注:妮可·基德曼,美國影星)
[不行嗎?做出漂亮的表情就不行嗎?]
[看起來太漂亮了啊,根本就像利害關係一樣。反正我和奈奈在一起也不過是單純的利害關係罷了。我是為了自保,而奈奈則是為了探尋自身的存在]
[利害關係有什麼不好啊,人類之間難道就有毫無利害關係的例子嗎?還是說,隻有不明所以地陪在身旁能算是所謂的“純粹”嗎?邃一說的話好奇怪]
奈奈發怒似地瞪了過來。
[相互利用的關係間不存在真實啊]
邃一搖搖頭。
[……你還在意咯噠的事?那不也是利害關係嘛,麻雀是為了獲得餌食,邃一是為了治愈自己空虛的心靈而利用了它]
[不對,不是那種關係,我才沒有利用它]
[籠中鳥。你看著身處那狹窄柵欄中的麻雀,低語著好可憐。一直在想它要是飛到籠外就好了。同情地看著它,為了治愈心靈而利用了它。不過,在咯噠眼中身處牢籠的可是你,一直在牢籠彼側一臉寂寞的人類。被關在籠子裏真是可憐……]
[閉嘴,你根本不明白我的心情]
[你很擅長應對恐懼,至少對於其他被恐懼支配著行動的宿主來說是如此。不過,這並不代表堅強。隻是漠不關心而已。因為隻是活下去而已所以就保持著麵無表情的姿態。雖然老將死了倒好掛在嘴邊,卻沒有下定決心,因為你早已放棄了活下去。你隻是機械性地走在路上,隻是漫無目的地擺動著雙腳。毫無意識地漫步著的你是什麼?你是誰?]
你是誰?我是誰啊?我是……
——真的是相澤君嗎?
忽然想起了美穗的話,這是以前某個場景中她所說出的台詞。
[你到底是誰?]
奈奈問道。
[都讓你閉嘴了吧!]
邃一猛撞向奈奈的胸口,嘶吼著。
[我沒說錯話]
奈奈表情冰冷地站在噴水池邊上。
[你的見解就像被人逼著看數字排列一樣令人作嘔]
[那我該怎麼說才好啊]
[……夠了給我住嘴]
邃一無精打采地癱坐在噴水池一側的長凳上。
奈奈則是定定地站在水池邊上。
那時水麵上開始漾起了波紋,下雨了。
[……我說邃一,下雨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奈奈等著他的回答而靜靜地任雨淋打,但邃一隻是穩坐不動。
[我把CalorieMate給你,高興點吧]
她坐到噴水池邊上等著邃一的反應,卻又霍地站了起身。
[不照我所說就殺了你哦]
奈奈眼神尖銳地盯著他放話道。
[……騙你的。不會殺你啦你看著我啊]
奈奈搖著頭說道。
[要感冒了喲]
奈奈窺視著在長凳上低頭不語的邃一的臉。
[夠了,能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嗎]
邃一邊浸在雨中,邊低語著。
奈奈默不作聲地始終站著怒視邃一。
[……邃一這笨蛋]
她低喃道。
不久後邃一抬起臉時,眼前已不見了奈奈的蹤影。
外頭正下著大雨。門鈴聲響過不久門便隨之打開。
[哪位?]
將門輕啟探出頭來的是美穗。
美穗看到站在門外的人影時瞪大了眼。
[……奈奈,你在哪兒遊過泳了嗎?]
孤零零地站在公寓外走廊下的正是奈奈。全身濕透,白襯衫還啪嗒啪嗒地滴著水。
[奈奈?]
美穗出聲,奈奈卻仍是低著頭不動。
[總之先進來吧,這樣會感冒的哦]
美穗摸著奈奈濕透的發絲,說道。
[呐、奈奈?衣服這麼奇怪……頭發也亂七八糟的,這不連鞋子都沒穿嘛]
[……美穗]
奈奈小聲說著。
[話雖如此,竟然讓妹妹穿成這樣棄之不顧,就算是溫厚老實的我也會好好臭他一頓的,所以放心吧]
奈奈依舊沒將視線轉回對自己微笑著的美穗身上,便開了口。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跟相澤君怎麼了嗎?]
[我明明都那麼關照他給他麵子了,卻一點都不順利。不知道該怎樣才好]
[奈奈……]
[隻能殺掉了嗎。但是不可以殺掉,所以隻能強行把他變成活屍來……]
[奈奈,可以更平和地交流啊]
[我已經厭倦了,在各個方麵都是]
奈奈抬起臉看著美穗。
美穗抱緊了那樣的奈奈。
[這樣你就能冷靜下來了吧]
[……嗯]
奈奈在美穗胸口中閉上了雙眼。
[美穗沒有厭倦過嗎?比如對人生、之類的]
[沒有哦。因為,每個人的人生都像一部電影不是嗎。奈奈是那部電影的女主角喲,所以不可以感到厭倦的。不麵對可不行]
[……可是啊,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是會有這種時候呢。不過,我有個好方法]
[該怎麼做?]
[到在那時,隻要哭出來就會有所緩解的]
奈奈仰視著美穗。
[相澤君和我小時候總是很親密地一起玩呢。那時的相澤君可是相當可愛的男孩子喲,總是笑盈盈地感情很豐富、簡直都讓人忍不住想欺負他呢。隻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他就轉學了]
[…………]
[然後他雖然在去年那陣子回來了,卻已經變了個人,就算跟他說話也像對著個柱子一樣。不管我對他是笑是怒也都是那樣。最後我就哭了,於是他稍微起了些反應,變回了原來的相澤君]
[哭嗎?隻要哭就行了嗎?]
[嗯。自那以後,我就一個人試了下如何哭泣]
美穗指了指自己的右眼,淚水從中零落而下。
[接下來是左邊]
右眼的淚水突然停住,換做左邊開始流淚。
[看,很簡單吧。所以說那時隻要哭就好了哦]
美穗笑著說道。
夜裏剛過十點左右雨停了,濕潤的地麵在街燈照耀下閃閃發亮。
邃一正呆呆地坐在長凳上,忽然看到有兩人朝這邊走來。
奈奈像是被美穗牽著般邁著步子。她穿著T恤和牛仔裙,頭發束成了雙馬尾。從方才破破爛爛的姿態一下子轉變成了很有女孩子味道的打扮。
美穗輕輕推著別開臉去的奈奈的背,耳語道。
[來,跑過去抱著他哭就能圓滿收場咯]
奈奈一臉不滿,但也還是慢慢地朝邃一走去。
[我想和你和好所以回來了]
奈奈撇開視線,說著。
[不用了,剛才我也有不對]
[是嗎?]
[嗯,過來吧,沒必要多費唇舌]
[邃一]
[奈奈]
跑了幾步的奈奈忽然又在邃一眼前猛地住了腳。
[不,我覺得討論是很重要的。我和邃一確實在存在、思考方式以及目的上都不相同。不過,倘若在道路前方有著接點,就該互相妥協互相合作下去才是]
[知道啦知道啦]
[你這回答明顯是不知道嘛。邃一放棄了相互理解,要是不在這裏統合好彼此間的認識,今後的行動可是會雜亂無章的]
[你這家夥不是來道歉的嗎?]
[我的言行基本上都沒有錯,也將如此貫徹下去。隻是,我要向你做出某種程度上的妥協——原諒放棄理解的邃一的態度]
[可能你的言行的確是沒錯,卻不知怎的很讓人火大啊。或許該說是太過正確了,光會說大道理卻不懂吐槽。就算是善於言論的家夥,也有些在說大道理的時候會感到不好意思的啊。但是你卻不會如此]
[大道理有什麼錯,因為你心裏有愧才會像這樣移開視線吧。你一直都是如此敷衍著活下來的……開~玩笑的,這樣吐槽可以嗎?]
怒上心頭的邃一撞了奈奈的胸口一把。
[你出手了啊,那麼我也不會留情。這下我得好好教訓你一頓才行呢]
踉蹌了一下的奈奈惡狠狠地瞪了過來。
[你試試看啊,那樣我就會為了自衛而使用這個的]
邃一揚起了腕上的裝置。
[你倒是用啊,在那瞬間我也絕不會饒恕你的。將你揍得半死不活,眼睛喉嚨全都打爛,變成隻懂乖乖聽令的東西]
奈奈正與邃一互相瞪視著,不經意間聽到了哭聲。
[不要再這樣了……]
轉頭看去,美穗正嗚咽著淚流不止。
[別哭,為什麼美穗要哭]
[因為、因為……]
美穗佇立在那兒不停落淚。
[知道啦,是我不好]
[別哭啊美穗,不用演戲也沒關係的]
奈奈發愣般地說著。
[……才不是演戲。看到你們這樣,真的就覺得好悲傷哭出來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們會和好的快別哭了]
邃一和奈奈不爽地握起了手。
美穗瞥了一眼這樣的兩人,進一步哽咽著大聲哭起來。
[美穗,看啊,我們這麼親密的說]
奈奈僵硬地笑著,抱住了邃一。
[是啊是啊,我最喜歡奈奈了]
邃一抱起奈奈轉了幾圈,奈奈則是不停呀呀叫著裝作很開心的樣子。
[看,我們已經變回親密兄妹了啊]
[……嗯]
美穗看了看兩人,微微地笑了。
[說來,你們到底在公園做什麼啊?]
美穗邊使勁擦著眼睛邊問道。
[怎麼說呢,問題在於我們身處的複雜狀況,所以不好說明啊。要是能排除諸多問題的話就能恢複平穩的生活了]
[這樣啊,需要讓老師給你介紹些律師什麼的嗎?]
[唔,不是哪方麵的問題啦……]
邃一仍保持著抱著奈奈的狀態,凝視著噴水池。被樸素地照亮的閃亮水珠自人魚所持的水壺中飄零而下。
[奈奈受你照顧了,真不好意思]
[真是的,竟然讓她穿得跟個新婚妻子似的滿街跑,就算身材還是小孩子,但好歹也是高一學生了啊。男人還真是靠不住,就連照顧個女孩子都照顧不好。渾身濕透的奈奈來我家時我都被嚇了一大跳呢]
[……邃一]
奈奈揉著眉頭眨了眨眼。
[怎麼了?]
[可能是我有些累了所以大意了,美穗家一定……]
邃一也察覺到了。當然,美穗家也被標記了的可能性很高。
[唔、唔?現在你們要去哪兒?]
美穗一副茫然自失的樣子。
[太遲了]
奈奈大聲說著舉起豹棋,它的雙眼都閃著紅光。
[應該是一口氣直奔過來了,得快逃。美穗也快回家去]
奈奈拖過邃一的手飛奔出去。
[奈奈……]
兩人拋下啞然佇立的美穗,在公園中奔跑著。
橫穿漆黑一片的草坪地區後,冷不防聽到了一陣引擎聲,奈奈束好的雙馬尾也隨之倒豎起來。
[……來了,那個]
隨奈奈的聲音轉過頭去的瞬間,摩托車便猛地突闖而來,一麵刨著草坪一麵朝此猛進。
[果然還是用了摩托呢。可惡,難得讓她弄了個這麼適合我的可愛發型……]
奈奈用手護著頭發,沒有停止奔跑。
[該怎麼辦?]
[盯好摩托車,應該是宿主在開]
邃一使用了裝置的指令,與此同時兔玩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長劍出現在奈奈手中。奈奈就那麼朝著摩托車轉換了方向。
就在那時,從摩托上跳下一個黑影,車子則是轉了個U型彎選擇離開。
黑暗中火花四散,豹的斧正與奈奈的劍激戰著。
邃一負責尋找宿主,但是摩托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飛馳著。
[喂,商量一下吧!]
邃一叫喊道。
[……別離開我,對方就是在等這個機會]
奈奈被對方的力量壓製著,卻還是盡力承受著攻擊。豹之少女也不像襲擊房間時那般強硬了。
彼此牽製著,惟有時間不斷流逝。
奈奈一步步往後退,慢慢朝著草坪區域的一側移動。
[走]
奈奈對邃一拋出這麼一句,奔跑起來。兩人越過草坪區域,穿進了樹林之中。黑暗裏,隻聽得見奈奈與邃一的呼吸聲。
[沒追上來嗎?]
邃一被樹根絆了一下,回頭望去。已經聽不到摩托聲了。
[這裏是我的根據地,考慮到裝置點數的話就不會硬戰了吧。我們還剩多少點數?]
[還有七點]
[總之得逃到早上才行,快]
忽然從背後傳來了摩托聲,正朝這邊靠近著。
[看來果然還是追過來了啊]
[……怎麼回事?總而言之,隻能一邊迎擊一邊逃了]
邃一被奈奈拖著手,在樹林中穿梭飛奔著。
黎明時,兩人走在街道上。
星期日早晨的街道相當閑散,邃一抱著奈奈鑽入建築物陰影中喘了口氣。由於從根據地內逃了出來,奈奈的手腳都已經被鎖上了。
[好像是甩掉了啊]
邃一從建築物陰影內窺伺著周邊的情況,這裏應該沒問題了。
[大概吧,稍微休息下好了]
奈奈的表情看起來也有些疲憊。為了甩掉豹的追蹤而耗了整整一晚上,他們一直被摩托車追著。
[吃嗎?美穗給我的哦,奶酪沙拉三明治。美穗真是溫柔啊]
攤在膝上的手帕中放著三明治。
[奈奈吃吧]
[你也得吃,接下來還得一直逃下去呢]
[使用摩托車什麼的太狡猾了吧]
奈奈聽到邃一的話,嘭地敲了敲手。
[我有個好主意,我們也用摩托車看看吧]
[說什麼摩托車呢你應該知道我連駕照都沒有吧]
[稍微努力下就夠了吧?豹的宿主既然有摩托車,大概也有雇人監視我們的資金]
[別對我這麼個高中生期待錢]
[現在手頭的錢也隻有從美穗那兒借來的一千日元呢。也罷,錢的話從蠢男人手上搶來就好]
[那可是搶劫罪哦]
[好啦,我妥協。讓他摸我的胸作為等價交換來拿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