貨車重新開回遠北公路,車輪接著北向而行。
已經開到了環都域的這個地界,路邊開始逐漸出現獨屬於這個區域的丘陵群落。
山連著山,水連著水,和公路一起把這一片土地畫上了幾道不可磨滅的痕跡。
暑氣隨著半下午而來,一兩點鍾的光景,頭頂的太陽烤得公路的路麵都在發燙。幸而物件沒有感受滾燙的知覺,不然這路上的一輛輛車該是抱怨連天了。
空氣似乎也正被太陽灼燒著,潮潤的濕氣和越來越高的溫度鬥智鬥勇,比較著誰才能在烈日之中幸存在天地之間。
顧壓星本是開著窗的,車開得不算慢,便會有風從窗外吹進來。
尤其這還是大風雨過後的日子,風該是清清涼涼的,誰知日頭竟然道高一籌,把所有的該有的清涼都裹挾到了九霄雲外,隻給貪圖風涼的人們蓬勃的熱氣,叫熱氣去撲打人的麵頰。
風不再清涼,吹進車窗裏頭的隻有了滾滾熱浪,顧壓星便把窗關了,把車內的涼空調開著。
車載空調的出風口正對的清夢,小姑娘貪涼,不肯把風板調偏,直直地吹了好一陣子,然後不幸地打了個噴嚏。
生病是一件容易奪人性命的事,而吹冷風是一件容易讓人生病的事。貪涼的清夢此時大概是更加貪生,總算把風板往上調了調,讓風口對著車頂。
冷風打到車頂,再彈回來涼她,總比直吹冷風要好一些。
但這空調一開,貨車中控台上便又跳低電量提醒了。
顧壓星這才想到,空調也是要費電的。車的電量本來就不算充沛,駕駛室的空調,後麵車廂裏的冷氣、抽濕,都是電力的去處。
盡管他是熟悉66號區的,也估計得出電量板上顯示的剩餘裏程數能夠他把車開到66號區的停車場,但他還是想著小心為上,把空調又給關了。
萬一這車到時候真開著開著沒電了,停到了半路上,或者更糟糕一點兒,停到了出站口之外的安置區小路上,那恐怕是連拖車都叫不到的。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防止這麼點萬一的發生,顧壓星還是得把空調關了。
於是車裏頭關了空調,剛開始還有點涼氣剩餘,算不上是悶熱,但車越開越久,原本的那點涼氣也就無影無蹤了。車內車外幾乎成了一個溫度,顧壓星頭上冒汗,清夢也熱得用手扇起風來。
有汗滴在顧壓星額頭上形成,往下流淌,又從他鼻尖或是麵頰上滑落。
車裏熱得像個烤爐,開窗不行,不開窗也不行。
就這樣被折磨了好一段路,終於也是到了通向66號區的出站口。
66號區地處特殊。它的東、北、南三麵都是山,好在西麵鄰著一座大城市,靠著城市裏出來的廢料和廢人,還能養育了一大幫聚集在此的粗子們。
從遠北公路出站,向西北開到一條小路。這條小路會把車往山腳帶。而開過這段小路便入了山路,先是盤旋上山,又是盤旋下山,此後才能進66號區的門。
顧壓星以前來往於遠北公路的時候常常以66號區作為休憩點,一來這裏既有充電站和加油站,二來這裏畢竟人口眾多,安保隊是有的,供人們吃個飯、洗個澡的地方也是有的。
但如果不是車快沒電了,現在還遠遠不到吃晚飯或是入夜的時間,顧壓星也不會把車開出公路。雖然66號區是個休整一晚的好地方,可遠北公路沿路的前頭也不可能找不到一個能讓車停下來、讓人睡個覺的地方。
貨車開在小路上,顧壓星把這條小路跟自己的記憶對比,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他的記憶之中,這小路明明隻是窄窄的兩條小車道。有時雙向的車交彙,司機的車技若不是上好,那就得有一方倒車,倒去寬闊的地界再開出。
但現在開著,這路怎麼忽然寬了這麼多。雙向交彙肯定是沒問題,甚至於路邊還能停下兩輛並排的車呢。
顧壓星確實有一段時間沒有到過這一塊兒,不知道原來環都域已經有了這麼多看似微微小小的變化。
而車開到山腳下,小路即將轉為山路之時,一個變化又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山腳原本隻有一條路往山上的上坡走,但開近了,便發現這山被掏了一個洞,竟是做了條隧道出來。
小路變成了分岔路,一條往山上走,一條從隧道裏鑽。
顧壓星在分叉路口停了一會兒。他去看地圖,地圖上的確標明了這有個隧道,隧道的那一端的確也是66號區,但他卻不太樂意直接從隧道裏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