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陸兆國往來的信件,多靠驛站的馬夫,也有家富之人,專門豢養斑羽銳目的哨鷹,這哨鷹極為高傲,日行八百裏,非得見著那山珍海味才肯落下,否則它便會一直盤旋在半空,甚至轉頭飛入林野中,再也不能相見。
這種哨鷹,莫執自是見也未曾見過,畢竟在莫多克那番小天地裏,唯一會飛的是天上的雲。
“一封信件,到宿影城,謝謝。”
“臨湖城,書信一封。”
這熟悉的聲音,“師傅!”自己居然在客棧以外的地方見到了師傅,師傅貌似心情不錯,臉上帶著讓他眉目稍傾便有奪人之姿的笑容。
“你在給誰寫信?蘭生?”師傅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
莫執明白了,根本不是某種機緣的偶遇,而是,師傅是跟著他出來的。
“不是。”
“那是誰?”
“柳玉兒。”
“哦?為何?”
“多日不見甚為想念,遂著信一封,表懷心意。”
“不錯,不錯,我原以為你屬意了那蘭因小姑娘,沒曾想早就留有一手。”
“你別胡說。”莫執著急地辯解道,“我拿蘭因當妹妹,拿柳玉兒當姐姐,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
“比你大的是你姐姐,比你小的是你妹妹,那是不是隻有和你同歲才允你心意?我倒是認識一人,軍宦之家,與你同齡,也好……”
“那師傅是喜歡比你長的還是比你幼的?”莫執鎮靜了下來,他意識到剛剛落入了師傅的陷阱,與師傅對話,一定要與他一樣,慢條斯理,斯斯文文,陰陽怪氣,“師傅你這麼大了不會沒喜歡過別人吧?”
“當然有啊,而且恰好有緣,正離得不遠。”
“誰?”莫執好像突然明白了師傅為何要住這泊爻城的下層。
“你。”陸離突然笑了,笑得酣暢淋漓。
莫執則是一口鮮血差點噴湧而出,居然,居然還是落了下乘……
“不說笑了。”陸離正色道,“你昨日似乎睡了一宿。”
“正是。”而且睡得很香。
“未曾去盯梢?不怕錯過什麼?”
“太陽日日都升,日日都落,難道睡了這一宿就會錯過太陽嗎?”
“有點道理。”陸離淺淺地笑了笑,“那你今日有何計劃?今日我得空,興許能幫你一把。”
“不用了,師傅若是有空,不如留在客棧幫忙照顧蘭因吧。”
“行,我聽你的,我今日便留客棧照顧那小女孩。”
今日師傅轉了性了這麼好說話?莫執趕緊回想了一下自己昨日說了什麼話打動了他。
“我今日尋那掌櫃的去。我覺得她有幾分可疑。”思來想去,莫執說出了實情,“師傅你與那掌櫃相交多時,有什麼情報可以分享沒?”
“還真有。”陸離點了點頭,“這日月客棧的掌櫃,在這泊爻城的上層,有一間別院。”
“裏邊養了一個小白臉。”陸離雲淡風輕地繼續說著令莫執無比驚詫的話語。
“所以你知道為什麼掌櫃一直不太喜歡你了吧,其實隻是外貌上她看不上而已。”
有點意思,師傅果然調查過。
“難怪您獨得掌櫃的恩寵。”莫執說道,“難怪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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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流直下三千尺,疑似銀河落九天。
古人這首寫瀑布的詩不愧是一首絕詩,莫執抬頭仰望著這瀑布,腦海裏立馬就想起這句詩來。
莫執抬著頭,他看到的是一片絕壁,絕壁共有百丈高,橫似天險,瀑布遙掛中間,像是城牆正中間的一道宮門,它拄著洪流,就像是將軍拄下了長劍,它落下的水珠,就像是盔甲掀起的沙礫和狂風。
要想從這泊爻城的下層去到這泊爻城的上層,要麼就是攀這百丈高的絕崖,要麼就往最外處走,一直走到泊爻城城外的南側樹林,再尋其他路上去。
莫執為什麼要在此處停留,是因為,此處是那胖掌櫃和那徐福唯一都去過的地方,而那天自己追尋的人影也是往這個方向。
那徐福當日就坐在這附近垂釣,釣上魚兒來後還去邊上的店家飽餐了一頓,而那胖掌櫃今日也來了這兒,隻不過她去的是隔壁的店家,而且她吃的比徐福還要多。
除此之外,兩人再無任何同去過的地方。
莫執覺著蹊蹺,便往兩處店家都坐了坐,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胖掌櫃吃的那家比較好吃。
莫執甚至假借解手之名衝進了那後廚各一次,一邊道歉一邊眉飛色舞地把整個後廚都看了個通透,依然毫無所獲。
這沿路的店家借了天險,建在了絕壁的邊上,也是因為這樣,莫執想要蹲守在房頂的計劃也不得而行,畢竟,如果想上這屋梁,隻有一種法子,那就是踩著牌匾踏上去。
總不能從上層一路自絕壁垂攀下來吧,雖說趁夜間也能做到,隻是這代價未免太離譜了。
莫執最終放棄了腦海中種種離奇的想法,準備還是穩紮穩打。比如,明日跟著那徐福再走一趟,而今日,還是先隨著胖掌櫃回到客棧,胖掌櫃走時和來時的路一模一樣,隻不過此時喝足吃飽,走起路來搖擺著風,身邊的人被她撞到兩邊去,看著她的架勢,卻也是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