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質?”莫執聽說過一點有關靈介的傳聞,但都是鄉野故事裏間雜著帶點,還從未有人這麼詳細地跟他講解過。
“是的,相傳大荒時期,世間萬物互連其身,彼時風有風語,樹有根聲,萬獸互通其言,落雨有哨號,失火鳴走語,但人類狡黠,利用妄語騙過了眾生,漸為萬靈之長,天神震怒,便親自下手斬斷了萬靈之間的鎖鏈,隻剩少數天神歸屬之人,留與世間,為天神守序持衡。”
這故事莫執倒是聽過,《大荒史》上有寫,不過由於實在是過於荒誕無稽,莫執將其劃為不靠譜的那一類。並非莫執淺薄,瀚文老師也常跟他抱怨,《大荒史》與《五都史》上本身就有許多不可信的鄉野傳聞,隻有他才是秉真求實的好史官。
“您繼續說。”莫執才發現自己有些走神了,這麼精彩的講解怎麼有空走神呢!
“靈介的天賦也各不相同。萬千世界,便有萬萬千的物質,一個靈介不可能掌握世界中的所有物質,甚至有些物質他窮極一生也無法辨識分毫。靈介一般有先天天賦的不同,比如有人先天識火,便能迅速於靈介的世界中找出火的物質,他便能與這種物質快速建立自己的語言,和自己的規則。有司祭能引火,有司祭能破土,有司祭能把一個人說出的話語隻傳到遠處另一個人的耳朵裏。在司祭府的司祭度過了修行期,他們便能在司祭府獲受自己的名號,剛剛那位司祭他叫司耀,與我之前有共助之緣。”
“這麼神奇,比我這什麼‘容器’可強太多了。”莫執嘖嘖讚歎,“那那位小姑娘,就是司耀嗎?”
“不,那位小姑娘,她還沒過修行期。而且你也不必羨慕他們,我跟你說過,凡事皆有代價。所有的靈介都會喪失生育能力,在他們度過修行期後,便很容易陷入無欲無求的狀態,一旦進入這個狀態,便極易自尋死路。而且即使是最高強的靈介,他的能力也是有限製的,比如,一座荒漠之中,一位日日夜夜與水作伴的靈介,他也無法於百裏之外喚水過來。
靈介每次施法,他的身體難免也會受到影響,就跟你們一樣,力量都是有代價的,他們的身體雖然隻是個軀殼,但如果沒了這個軀殼,他們的靈力也會無處生存,最終他們就會迷失在那個物質的世界裏,成為孤魂野鬼,最終成為他們的養料。”
“養料?”莫執覺得這說法有些驚悚。
“是的,我們的最終的去向不也是養料嗎?”
啊,對哦……人最終落葉歸根,不也是成為這個世界的養料嗎。這麼一說,莫執又覺得沒那麼可怖了。
“那那個司耀……”
“他現在就是隻剩靈介遊離在那個世界了,所以你看不見他,他通過聲音的物質與我交談。他已經放棄了自己的軀殼,應該是為了那個小女孩吧,我幾年前見到他,他就已隻剩一副垂垂老矣的身體了,如果要帶這個小女孩逃跑,這麼一副枯朽的身體可做不到。”
“逃跑?為什麼?”
“他說他不想這個小姑娘重蹈他的覆轍。他其實剛剛四十出頭,身體卻已殘破不堪,小女孩從小所有的修行都是為了接替他的工作的,倘若有一天那小女孩成為了新的司耀,她也會跟他一樣,一輩子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在自己活過二三十年之後在那個世界長眠。他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可能每一個靈介都希望自己能有一個孩子吧。”
“孩子……”是啊,父母對孩子的最大的希望,從來不是出人頭地,人中龍鳳,而是健健康康,平平安安。那自己家的那位父親,是不是真的如他所想,並不是為了讓他磨練,為了讓他以後能夠繼承城主的位子而讓自己來到了這裏,他可能隻是為了,讓他活著。
“多謝師傅教誨。”莫執又一次真誠地對陸離敬了個掌。
“好了,我要說的已經說完了,今日我乏了,休息吧。你記得把蘭因扛回她自己的房間。”
“包在我身上。”
“對了,還有。”陸離繼續說道,“記得,每日,記得是每日,蘭因都必須要喝藥,切勿忘記。”
“謹遵師傅教誨。”莫執又一次真誠地對陸離敬了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