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姿垂下眼睫,看到他的字跡顯然龍飛鳳舞,力透紙背,顯出一副煩躁之意。
話到嘴邊,她又問不出口了。
“那些詩”
“別說了。”
他冷淡地打斷,筆下的墨跡也戛然而止。
知道他不愛聽,楚清姿一時手足無措,向來能言善辯,卻是頭一次幹張著嘴,不知如何是好。
她問什麼,問謝淮為什麼對她好,為什麼不對她發火,為什麼總喜歡捉弄她?
謝淮從什麼時候開始對她如此,為什麼她一點也看不出來?
為什麼她隻以為謝淮是被逼著娶她。
她該怎麼做,才能讓謝淮消氣。
“謝淮,”半晌,楚清姿終於開口,小心翼翼地道:“你那個‘衾’字,寫錯了。”
謝淮手指微頓,緩緩抬眼看她,似乎被她的話噎地發悶,咬牙道:“你沒別的事就出去吧。”
完了,他好像更生氣了。
楚清姿心亂如麻,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良久,終於發了狠心,伸手握住了謝淮的手背。
謝淮身形微僵,還沒開口,就聽楚清姿強作鎮定道:“我教你寫。”
“”本想趕她出去的謝淮,登時抿住了唇,靜靜地看著她握著自己的手,一點點在紙上描摹。
楚清姿身上的蘭花香氣,明明那麼清淡,卻仍無比清晰地傳進他的鼻腔。
很好聞。
靠得這樣近,他甚至無法思考楚清姿為什麼要這樣做,隻用餘光看著她的側臉,小巧盈潤的鼻尖,似乎就什麼都不用想,滿心隻願這個字,能再複雜一些,再難寫一些,能讓楚清姿留在他身側,更久一些。
可很快,楚清姿便寫完了那個字。
“寫、寫完了,我回去了。”
楚清姿滿臉通紅,低低怯怯的說罷,就要離開,卻在起身的那一刹那,被謝淮猛然扯住了手腕拉進懷裏。
謝淮眸光微沉,緊緊盯著她,道:“勾引完就想跑?”
楚清姿指尖微顫,頭低低地靠在他身上,抵在他胸口,輕聲承認道:“嗯。”
她就是勾引。
房間安靜得落針可聞,她聽到謝淮似乎輕輕地吸了口氣。
“什麼意思,楚清姿。”謝淮啞聲道,眸光落在她紅透的耳尖,手上沒有半點要鬆開她的意思。
楚清姿不敢抬頭看他,隻小聲答:“這樣你心裏會好受點麼?”
聞言,謝淮動作微頓,手上力道鬆了些,道:“隻為了讓我好受?”
“嗯。”楚清姿應下來。
謝淮一把將她摁在桌案上,看著她驚慌的神色,微蹙的眉頭,以及披落在紙上零亂的發絲,不由得眸光微暗。謝淮語氣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楚清姿,你怎麼想的。”
“我”
楚清姿還沒說完,
謝淮緩緩起身,自上而下地睨著她,道:“真想我心裏好受,把衣服脫了。”
楚清姿怔愣地看著他,耳邊卻傳來謝淮冷聲的催促:“脫啊。”
她明明隻是想讓謝淮開心點。楚清姿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要如此讓她分外難堪,如同被人拋在冷風裏,通體發涼。
良久,她緩緩伸手脫下外衣,一件件的脫,卻在徒剩裏衣時,被謝淮一把扣住了手腕。
她怔然地抬頭,眼裏已經盈滿淚水。
“不情願,不喜歡,就不要做。”謝淮將外衣扔在她身上,淡淡道,“我不需要你憐憫。”
說罷,他歎了口氣,伸出手去,為楚清姿一點點擦幹淨眼淚,說道:“今天的事,我沒有怪你,你也不用自責。”
謝淮垂眼看向桌上的字,那是楚清姿握著他的手,一筆一劃寫下的。
足夠了,他想。
以前就連這些都是他從未敢窺伺過的。
“謝淮,”楚清姿怯怯地開口,說道:“你之前說你有戀慕的”
話音剛落,謝淮微微蜷緊了手指,想起那盞燒不盡似的宮燈,想起那化為灰塵的蜜餞。
不用讓她知道。
一個蠢到能用自己償還恩情的傻子,知道又能如何。
良久,謝淮低聲道:“你為什麼總問,我明明說過”
“可不可以,”楚清姿驀地打斷,輕聲道:“給我個機會。”
謝淮愕然地抬頭,不可思議道:“你說什麼?”
他無數次肖想過這樣的畫麵,但他知道,這樣的場景隻會出現在顧絮時身上。
可曾經隻在夢裏才會多看他一眼的人,如今立在他身前,眸光灼灼,帶著些驚慌,軟聲問他。
能不能給她個機會。
如果是夢可不可以再夢得久一些。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