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對峙(1 / 2)

我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四下流離,免我無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會來。

白皙的手指在發黃的扉頁上一字一字的劃過,桌上一燈如豆閃閃爍爍,陳設簡單的屋子讓覺得恍如一夢,微微的歎了口氣,手指朝發脹的額頭上按了按,朦朦的光照在一張略帶倦怠的臉上,那是張很平凡的臉,走在千萬人之中就算再三張望也會忘記,卻給人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望著扉頁的眸子黑白分明沉靜如水。

洛離,江湖負有盛名的殺手,幾個月前潛入盛京王家,為奪王家一座白壁玲瓏馬,滅了王家一百八十口人,所有死者都是一劍封喉,唯有幾個武者身上有幾道淩亂不堪的刀傷,此事傳得沸沸揚揚又發生在盛京,盛京是天子腳下,在天子腳下做出這樣殺人越禍的事引起雷霆之怒,天子責令大理寺卿容若風務破此案,誰知那賊刁鑽古怪竟從禦林軍重重包圍之下,輾轉逃到江浙隴縣一帶,卻不知何等緣故,被在烏衣巷口被駐留在此的燕王暗衛一舉成擒,真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燕王將犯人交由江浙府衙大牢關押,並責令江浙府衙蕭摯在大理寺卿容若風到來之前務必破案。前幾接到盛京來的書信,大理寺卿不日將到隴縣,而案子卻沒有絲毫的眉目。燕王的怒氣如泰山壓頂般沉沉籠罩著蕭府,蕭摯心急如焚,眼看著幾百條人命就懸在這一根線上,心也起起伏伏沒個著落,白皙的手指輕輕翻轉將壓在扉頁上,轉頭。

沉沉的暮色鋪天蓋地的像扯開了的黑布遮著人的視線,有細雨從暮色中悄無聲息的灑了下來,竟像似有若無的簾子一樣在眼前飄來蕩去,不自覺走到窗邊伸手,指尖太寬,雨水太細,明明接住了,卻又從指尖滑落,冰冰涼涼的潤濕還在手掌中揮散不去。

:“蓮初,好好活著。”漆黑如墨眼盛著深情似海,讓人情願溺死永不醒來,心如同有一把刀子在死死攪,血肉模糊。

:“二小姐,有風從推開的門裏灌了進來,吹動著身上的碧色衣衫如風中飛花,來人立刻把門關好,把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前:“二小姐,銀耳湯燉好了吃點吧。”

蓮初回頭,一臉清秀的女子帶著稚氣未脫的笑容回望著她,心裏一絲暖劃過,伸著冰涼的手將木格窗關好,將天地風雨關在門外,屋內寂寂無聲,燭火明明滅滅。

:香兒,這麼晚了不必伺候我了,你去睡吧。”笑容溫和如月光皎潔如新,明珠生輝般破了這重重的黑暗,明明是張平凡無奇的臉竟讓人有一種動人心魄的難忘。

:“不的二小姐,香兒不困。”把湯遞到蓮初的麵前,蓮初看著那銀白色的一朵一朵在碗裏氤氳著,有香氣撲鼻而來引得食欲大增。

伸手接過雕著藍花的小瓷碗,乳白色的湯匙在碗裏攪了攪,一眼看著桌上那發黃的扉頁,極快的把手中的銀耳湯往桌上一放,那透明的湯也濺了些出來,侍候在一旁的香兒心裏一驚,還未回神,就聽見二小姐喊。

:“走,到牢裏去一趟。”

香兒的臉立刻苦了下來,這二小姐不按牌理出牌的脾性有時候真是讓人招架不住,上一次附近的鎮子鬧瘟疫,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唯這位二小姐在那鎮子逗留了大半月,把生死置之度外救了上百條上人命。那鎮子裏的人把小姐當菩薩一樣供著,可是二小姐一聲不吭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自打一年前這位二小姐回來,自己就被調到身邊伺候她,對她怪異行徑習以為常,拿起架子上的銀白色披風隨著小姐的步伐出了門。

屋外,細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潤濕的空氣裏飄著清新的氣味,月光像羞怯的姑娘露出小半邊臉,照著主仆二人深一腳淺一腳朝大牢裏走去,大牢與府衙不過數步之隔,守門的牢頭打著哈欠東倒西歪的。

:“周牢頭,醒醒。”有人在叫,朦朦朧朧的睜開眼,一張平凡無奇的臉映入眼簾,帶著笑意的嘴角如雪落無聲,有一種驚心動魄的感覺直直刺在心底,打了個激靈一下子清醒過來,是蕭府的二小姐。

:“二小姐。”急急的行了禮,想起當值時睡覺,心裏七上八落誠惶誠恐。

:“帶我去牢裏,我要見犯人。”沒有多餘的指責,說明了來意就讓人帶著朝牢裏走去。

不寬的甬道,石壁兩旁的火把照得蜿蜒盤旋的石階,盡頭,沉沉暗暗的看不真切,知她要見的犯人是洛離,周捕頭的臉白了白,一路上絮絮叨叨個不停。

:“二小姐,這可是重犯,身上帶了三道鎖枷,腳上帶著燕王府裏寒鐵所製的鏈子竟還能行動自如,這些日子以來,十八般刑具都用了個遍,卻什麼都沒能問出來。

二小姐一邊聽一邊擁了擁身上的白袍子,牢裏有一股潮濕冰冷的氣息迎麵撲來讓人脊背發涼,血腥味兒濃得讓人胃裏直翻滾,幸虧剛剛那碗銀耳湯沒喝,如若不然現在定是全部吐了出來,跟著周捕頭一步一步的沿階而下,火光從石壁邊上射照著根根一手無法合抱鐵柱上,鐵柱一根連著一根看上去如銅牆鐵壁牢不可破,一邊上四、五個身穿官服的人嚴以待陣,見有人來,手齊齊的扶上了腰間的刀柄,目露精光齊刷刷的看了過來,竟給人一種難以喘息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