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空空的聲音偏在此刻響起,蕭苒登時雙頰緋紅,既覺得尷尬又暗暗有些慶幸。果然燕秋辰看她一時不像要回答的樣子,也不急在片刻,起身出去喚人往房中送些吃的來。
她望著燕秋辰逐漸被藥架子擋了的背影,隻覺麵上燙得厲害,四肢卻冰涼得很,心跳的聲音一點一點放大如擂鼓。
剛剛燕秋辰直盯著她的時候,她不知怎麼回事,仿佛被男色迷得有些發昏,險些鬼使神差地就同意了。
蕭苒趕忙用一雙冰涼的手捂住臉,試圖把麵上的火熱降下來。然而周遭越靜,燕秋辰那明明不大卻在她聽來震耳欲聾的聲音便越會響徹心中:
——那我娶你,行嗎?
救命,難道是那夜她問了常懷遠太多問題,把燕秋辰腦袋燒壞了?不然他為什麼要娶一個才認識多久的、門不當戶不對甚至名節有失的女子?
不提還好,一提她又想起那夜她自作聰明問出的三個問題來,忽然醍醐灌頂。
難道這個時代的男子也有那種被看光就要以身相許的陋習……
不對呀,那也不至於不在意女子的名節吧?還是說,反派就是這樣特立獨行?
她正想進一步探尋一下燕秋辰可能的想法,便見某人端了兩碗熱粥過來,站在榻邊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仿佛她不回答她的問題就不給她吃粥一般。蕭苒哪能屈服,便隻梗著頭不去瞧他和他手中的粥。
那粥中的肉碎和米香混合著飄來,將蕭苒腹中的饞蟲狠狠勾起,惹得她胃中又咕了一聲,令她頗為懷疑這三天燕秋辰是不是壓根沒給她吃東西。燕秋辰和她對峙了片刻,終是敗下陣來,將碗放在榻邊,要拿起勺子喂她。
蕭苒趕忙伸手將那碗熱粥搶來,她可不是什麼嬌生慣養的大家閨秀,如今也不是傷在手上,不需要燕秋辰一口一口喂。
然而她這一動還是微微扯到了傷口,她端著粥皺眉停了好一會,方才小心翼翼地吃起粥來。
她無謂的倔強盡數落在燕秋辰眼中,他亦端起另一碗粥,卻好像沒什麼食欲,吃得很慢,偶爾才往自己口中送一口,餘下的時間都在瞧她。蕭苒被他瞧得很不自在,幹脆將臉埋進碗裏,頗為不雅地喝起粥來。
直至她心滿意足地將一碗粥喝完,放下碗時燕秋辰仍舊盯著她,手中的粥隻喝了一半。蕭苒歎了口氣,知道今日燕秋辰是非要求個結果了,恨自己沒法直接跑掉,隻能視死如歸地將碗放在一旁,先把主動權搶過來:
“你為什麼不介意?”
燕秋辰知道她在說明昭一事,斟酌了片刻,反問了她另一個問題:
“那夜我的樣子,你在酒肆之中,都看見了?”
蕭苒不知他為何突然提起那夜,想起汙泥之中他的身影,心中微沉。
“那樣的我,你介意嗎?”
雖是一個問句,可燕秋辰用了反問的語氣。他燦若明星的眸子鎖在蕭苒麵上,微微浮出的笑意清晰不過地告訴蕭苒,他知道她不在意,因為她早便說過了,她心疼他,再無其他。
蕭苒搖搖頭,於是燕秋辰得寸進尺地湊近來,卻是用袖子將她唇角殘餘的湯汁輕輕抹去:
“我娘說,患難之時,最見真心。這整整三日,我每時每刻總在擔心你會不會不醒,醒後會不會難過,會不會為此拒絕我,卻從未有任何一刻覺得你身上有任何汙點。”
“甚至我還會想,你見過那夜的我後,反而會覺得我太懦弱,不值得你托付終身。”
他的嗓音低啞而充滿了魅惑,幽幽在蕭苒耳邊響起,說到最後又帶了半分低落。一句句像月光伴著寒氣流入她耳中,令她忍不住想要將他擁入懷,告訴他她不會,她從不覺得那夜的他懦弱,更不會因此低看他一眼。
一顆心在胸腔裏淩亂而瘋狂地膨脹著,蕭苒縮入被褥中的手緊緊揪住床單,終究還是克製住了,她將目光投向榻下鎏金的暮色中,微微向後躲了幾寸,努力將同樣淩亂的氣息理順。
蕭苒!你清醒些!他是反派!是往後殺人如麻、邪不勝正的反派!
“如何?你願意嗎?”
盡管如今的燕秋辰多麼溫柔令她多麼心動,可蕭苒想起日後他會做的那些事,明白自己一旦點頭,便是陷入了最難的局麵中,再無脫身的可能。甚至以後他的喜怒無常、他的心狠手辣,會盡數落到自己身上。
“我不願。”她搖搖頭,持著要將一切可能性都斷絕的狠心。
“為何?”燕秋辰溫柔的目光一瞬盛滿心痛,他不自覺攥住了蕭苒的手,“果然是因為那瘋子嗎?我答應你,待我重掌軍權,必親自將明昭捉到你身前,讓他任你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