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開學的第一天,赫平差點跟人打了一架。
頭一天折騰到淩晨才睡,剛迷糊一會兒就被對麵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了。赫平家住在一個三十多年前的老小區,那個時候對隱私保護還沒這麼重視,房地產商更重視鄰間自有真情在,當然主要原因是節省空間。所以他的臥室窗戶和隔壁的廁所窗戶是對著的,距離之近到赫平懷疑腿長一點都能跨過來。
不過隔壁那套房子這麼多年了從來沒人住過,小時候他不聽話赫連就嚇他說隔壁房子有鬼專門抓不聽話的孩子。年少無知的他還真信了,臥室的窗簾就沒拉開過。
後來赫平長大了知道這都是赫連用來嚇小孩兒的,對當時一到晚上就鑽進被子裏連手不敢露在外麵的自己嗤之以鼻。為了顯示自己的成長,也因為屋裏沒有安空調,他一到春天就把窗戶打開,就連換衣服也不拉窗簾,反正對麵也沒人。
所以早上被乒乒乓乓的聲音以及一個大媽中氣十足指揮這指揮那的聲音吵醒的時候,他眯瞪著雙眼沒反應過來。
他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才六點,昨晚折騰到那個時候,又哭又鬧的,林曉娟不可能這麼早就起來,而且就算起來了也不會弄這麼大的動靜。
他眼睛四下逡巡了一圈,最終定格在了敞開的窗戶上。他下床走到窗邊,正和對麵拉開窗戶埋怨這屋子太久不住人連廁所都一堆灰的阿姨對上了視線。
他看著阿姨時髦的打扮和發型,想到:原來不是大媽是阿姨啊,看著這麼年輕,怎麼嗓門跟廣場舞大媽們有的一拚?
時髦阿姨則是瞪著他把說到一半的嫌棄給咽了下去,赫平順著她的視線一看,就看到了裸著上身的自己。大清早赤身裸體對著一個阿姨也太不禮貌了一些,於是他帶著沒睡醒的那點起床氣沒好氣道:“大早上能不能安靜一點!”
然後大手一拉窗簾,結果沒拉動。他不信邪地又拉了一下,還是紋絲不動並且發出“吱吱”的嘲笑聲。好多年沒工作過的窗簾居然這個時候罷工了!
赫平一時有些震驚,就聽對麵阿姨“噗”地笑了一聲,說道:“是不是齒輪生鏽了?到時候拿點菜油抹一下就可以了。”
對方好心提醒,赫平“哦”了一聲想起來是不是該說“謝謝”,又聽阿姨說道:“這都六點了,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不要貪睡,要我們家玓玓啊,這個時候都去早鍛煉了。而且不穿睡衣睡覺不好,你們一熱就蹬被子很容易感冒,我們家玓玓就……”
三句話不離她家弟弟,沒想到這麼大把年紀了居然還是個弟控。赫平最煩別人拿他跟別人家孩子做對比,那句“謝謝”也沒出口,沉了臉甩下一句“囉嗦”,“嘭”的一聲關了窗戶。
躺床上的時候他有點後悔了,房間裏太悶熱,勞作了一個暑假的電扇昨晚宣布罷工,他想著開窗挺涼快兒就沒修,但現在仿佛躺在烤盤上的感覺讓他認命地重新起身打算去拿工具修一下。
腳踩到地上的時候,他想起什麼似的從衣櫃裏翻出件t恤套上,這才出門拎了工具箱進來。
蹲地上搗鼓半天,所有零件都拆了重組了一遍,風扇仍舊嗚嗚響著就是不轉。赫平是個易出汗體質,在不通風的房間裏這麼搗鼓半天,身上的t恤已經黏黏的貼在身上了。他嘖了一聲,拍了風扇一下,決定先去洗個澡。
赫平五分鍾衝了個澡,回房間的時候發現剛剛罷工的風扇居然轉得挺歡快。他有些驚訝,剛想說這破玩意兒居然也是個吃硬不吃軟的,就發現這不是他房裏那個風扇,是林曉娟房裏那個。
他拖著風扇到了林曉娟門口,還沒來得及敲門就聽裏麵喊道:“大清早乒乒乓乓的,以為家裏隻有你一個人嗎?”
赫平心說乒乒乓乓地可不是自己,但林曉娟顯然不想聽他說,說道:“學費放桌上了,自己去拿,別吵我!”
赫平回頭看到客廳桌上放著一遝錢,拿過來數了數,一共是三千。他把多出來的五百夾在風扇夾縫裏,說道:“電扇我放客廳了,我到時候自己買一個。”
說完他進房間換了套t恤短褲,拎著被林曉娟扔到樓梯口的破電扇下了樓。把電扇論斤賣給樓下收廢品的大爺後,他給發小莊晟打電話,那邊接得挺快:“赤赤?這麼早就起了?”
“嗯。”赫平跨上小電驢,說道,“老張家,請你吃早餐。”
“別,我請你吧。”莊晟說道,“你明天把作業給我對下答案。”
“滾!”
赫平掛了電話朝海城三十三中開去,在學校對麵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停車的時候,發現他的小電驢的專屬位置上鎖著一輛黑色的自行車,他皺了皺眉,就聽到莊晟的大嗓門:“赤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