譽長豐冰冷的眼神中難得的有一絲慌亂,他皺皺眉頭,伸手將燕如茵抱上馬背,策馬而去。
肖曄急忙走到馬車夫旁邊,將一串錢塞到他手裏說:“兄弟,去喝杯茶,王爺和郡主一會兒就回來了。”
那馬車夫拿了錢,高高興興地將馬車拴好,下去找茶棚喝茶去了。
肖曄拉著剪綺到一邊,輕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剪綺眼淚汪汪地撇著嘴道:“王妃跟郡主講了好多話,我沒太聽明白。隻聽見說什麼我們郡主是待選的太子妃。郡主聽了就像丟了魂,我說話她都聽不見了。”
肖曄皺皺眉頭,歎口氣道:“算了,這不是你我能操心的事情。”
譽長豐策馬奔馳到一處潭水旁邊方才停住,他將燕如茵扶下馬,道:“這裏沒什麼人知道,不會有人來打擾。”
“到底出了什麼事?”譽長豐冷眸凝視著燕如茵,溢滿了急切。
燕如茵垂眸看著波光粼粼的潭水,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殿下以後有機會去南地,定要去看看螢火蟲,雖然不比昨晚的隕星雨壯觀,但真的很美。”說著抬頭盯著譽長豐:“可惜,我不能陪殿下一起了。”
譽長豐眼神猛地震動一下,他看著珠淚從她眼眶湧出,默默地滑過雪白麵頰。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卻又停下,在身側,緊緊握成拳頭。他嘴唇緊閉,不知道說什麼能讓燕如茵不這麼難過。
太子譽長謹,風度翩翩、溫和謙恭、寬厚仁義。人中之龍鳳,父母之寵兒。位極東宮,必會君臨天下。郡主的良人,理應如此。
但那不是譽長豐想說的話,他想說的,是他的身份不能說的話。從抱著必死的決心踏入疆場那一天起,譽長豐頭一次體會到什麼叫手足無措。
半晌,譽長豐才沉聲道:“郡主知道了?”
燕如茵淚眼相對:“殿下……一直就知道嗎?”
譽長豐長眉緊皺,默然頷首。他多希望自己從來不知道,可即使是知道,也沒能擋住心中的悸動。就在昨晚,他還以為可以永遠假裝不知道。
燕如茵突然笑了,笑容淒淒慘慘:“殿下為何不早些告訴我?若是能早些告訴我,我……”燕如茵說不下去了,淚水奪眶而出。
燕如茵心中的痛,不在於這件事連譽長豐都知曉,就自己一人不知。而在於就算譽長豐早些告訴她了,又有什麼用呢。要多早?在葉城見到譽長豐那一刻,恐怕一切就晚了。
既然六歲時候命運就已經定下,為何不是另外的皇子呢。燕如茵的淚水如泉湧一般,這許多天的委屈和憋屈,再也不是她努力就能控製住的。
譽長豐眸色愈深,一雙手在身側握的關節突白。他能在滴水成冰的北疆,獨自帶領二百人的小隊奇襲敵軍,火燒連營。能一騎衝鋒,於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卻無法麵對悲傷落淚的燕如茵。
何為心如刀割,碎成齏粉。便即使是萬死淩遲,都不足以匹敵。
水潭四周安靜極了,連蟲鳴鳥叫都沒有。潭水中倒映著兩個美麗到極致的影子,水波動一動,便突然消散成粉碎,隨著水波溢開在整個寒潭之中。
飛鷹軍軍營門口,肖曄遠遠看見譽長豐的馬慢慢走過來,急忙拍了剪綺一下,兩人起身立在路中央迎接。
譽長豐將燕如茵從馬上扶下,雙眸一直看著她。他保持著一貫的沉默,卻又不似往昔的模樣。往日的時候,他從不會這麼看著一個人,仿佛隻要挪開一寸,這人便會不見了。
燕如茵一直垂眸,躲避著譽長豐的視線。兩下都無話,卻突然有了客氣和禮儀。燕如茵非常鄭重地屈膝行了禮,就像他們第一次見麵那樣。然後,默然轉身跟剪綺走向馬車。
譽長豐冷眸就一直看著馬車,直到連車後的塵埃都不見了。他渾身的氣場愈發的冷下來,盛夏之中,卻有五步冰寒。
肖曄在旁邊看著,欲言又止,但也不敢上前。淳王這種令人生寒的淩冽氣場,他熟悉。比如在譽長豐戰場對敵的時候,再比如,在蘭妃的葬禮時候。
這番模樣的譽長豐,鬼神勿近!
終於,譽長豐沉沉的開口了:“燕商那邊還沒消息嗎?”
肖曄急忙道:“剛剛密衛來報,找到了燕商的藏身之地,就在京郊市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