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溯洄,不知幾千年前的光景顯現在了某人的雙目之中。
高亢的龍鳴響徹四野,蒼穹的雨雲驟然消散——在高山之巔,就像是神明化身一般的巨龍蘇醒。
祂的翅翼遮天蔽日,祂的龍息灼盡一切。
——然而身軀龐大如山的蒼白巨龍卻在時間流動中被侵蝕,身軀風化露出白骨,最終作為傍附著土石的山脈骨架。
山脈,土石,以及山巔唯一露出的骸骨。
當他看見此景時,心中被無名的落寞所侵襲。
————————
巨大的水花聲從不遠處不間斷的傳來,在這種非人為促成的喧鬧之中,蜷縮於岸邊樹叢的青年清醒了過來。
他的樣貌是人類的,但他的頭顱之上,與人類相異的漆黑雙角生出,向上生長之後,它們拱衛在了青年太陽穴的兩側。
而那背脊與尾骨之後,生長著覆蓋鱗片角質的翅翼與龍尾。它們看起來像是一直都存在在那,無論從哪裏打量都無法看出人為強加的痕跡。
初次睜開眼睛看見世界的青年望向了巨大聲音的傳來之處,瀑布。
——青年的腦海中空空如也,無論是關於自己的,還是這個世界的,他一概不知。就像記憶成為了字跡被橡皮抹去的白紙而已。
他所記憶的隻有這個世界的語言。
他不清楚自己身處何方,然而疑惑的情緒沒有出現,喜悅,不安,以及所有情感皆是如此。
青年唯一清楚的索求便是,他想要找到自己的名字。
——但是應該去哪裏尋找呢。
最終,橫躺在地的青年站起了身,張開背後那對翅翼,將空氣攪動,試圖飛翔於空——然而最終,他隻是停留在地麵之上。
…無法飛起來嗎。
他將那對雙翼垂下,遮住身體的些許部分之後看向了樹叢當中。
自那裏鑽出來了位穿著身野外便服的人類。
不是有威脅的東西。青年停下了向著反方向逃跑的步子。
——那名人類想要與青年交談,青年以自己所記憶的語言回應他,在他說到那些以字母組成的語言時,人類回應了他。
而後從話語中,青年得知了——他現在所處的位置是人類的臨時居住地,營地的所在之處的周圍,而那些居住在臨時居住地的人類來自於西南方,那裏是名為城市的更大居住地。
“我還以為是惡魔呢……還想著能把你帶回去領賞金來著。”
另一個人類這樣說,然而青年對於惡魔沒有概念。
當表達出疑惑時,那名人類回應了他。
“惡魔?那是會謀害我們的東西的統稱,夜魔,血魔,就連翼手龍之類的生物都被歸為此處。”
青年沒有興趣聽下去了,他隻要清楚惡魔是否和自己的名字有關就行。
“我知道了,你知道我應該去哪裏找到我的名字嗎?”
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沒有長出翅膀作為雙手的話,他應該是不同於翼手龍的。
“如果到了名字是亞都斯的水之城裏,沒準你能知道你的名字。”
人類這樣說著,拋給他寬大的衣服與鬥篷。
青年穿上了鬥篷,讓那對無法飛行的寬闊的翅膀展開,貼附在身上,龍尾也是如此做,以讓其被遮掩起來——但角總是沒辦法隱藏的。
“一路順風。”人類這麼說。
青年不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因為現在的風是北風。
套著衣服的他有些許不太適應,但還是未將其脫下。
太陽從東邊升起,那麼自己現在應該朝與其相反的方向走,應該是這樣。
青年轉身向著辨認出的西南方而去,撥開樹叢,踏過岩石。
被他驚擾到的生物無不選擇從他的視線當中逃離開來,就連長著四對耳朵的狼,盤踞在河流中的大蛇也是如此。
他抓住了一隻未來得及在他到來前飛離樹梢的灰色烏鴉。
他向烏鴉詢問自己的名姓,收到的是來自烏鴉的驚懼叫聲。
而後青年鬆開了手,烏鴉叫嚷著用飛禽語大喊它不知道,你個蠢貨,飛走了。
從太陽初升時,青年便向西南方行走,而在太陽行至中間時,他看見了石材建築而成的平直牆壁——那應該就是那些人類說的城牆了,他想。
城牆上沒有像野外的石頭一樣可供翻越的立足之地,他隻能在城牆之下繞著它行走,直到找到一個通向裏麵的空缺。
那裏排著和他之前看見的人類模樣差不多的人們,青年擠進了隊伍的最末尾,跟著前麵的人往裏麵走。
入口處手持武器的守衛攔住了青年,詢問青年的名姓,以及出於何處。
——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與出身地,衝他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我是來這裏找我的名字的。”
守衛草草確認了他身上未帶武器之後便將他放行,臨走之前衝他投來異樣的眼光。
到了現在,他算是進入水之城,亞都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