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藍落地窗被黑色的絲質窗簾蓋住,天花板上的吊頂水晶燈閃著詭異的光。
明媚的少女,人偶一般被擺在床邊。眼神空洞,毫無靈魂。黑色的長發編成了兩條魚骨辮,發尾鵝黃小皮筋安靜地垂在鎖骨上。
二十多歲,正是花一般的年紀。此時女孩身上卻戴滿昂貴的鑽石,血色的蕾絲婚紗上海棠翻飛,在長長的袖子裏,雙手死死捏住一顆金色的鈴鐺,不敢讓它發出一點聲響。
在女孩身後,躺著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身體,男孩很瘦,像行將就木的死人。他穿著黑色的西裝,身體筆直,臉上浮現出奇怪的笑容。
一場如同喪葬的婚禮。
黑暗裏,攝人心魄的低吟聲如絲如縷,越來越近,蠟燭照亮了女孩驚恐扭曲的眼神。
“咯咯咯咯,咯咯……”
“終於等到你了。”
星月當空,紫霞彌漫,傍晚的魯甸城有一種妖冶的美感。
魯甸在陝甘交界,是中國西部的一座小縣城。經年累月的挖礦生活讓這裏連空氣都蒙著一層灰霧,火燒雲一照,整片天都成了紫紅色。
這裏的居民跟腳下這片黃土地一樣淳樸,臉上有一點高原紅。又因為魯甸並不發展工業,隻負責提供礦產,所以經濟發展一直很差。
路邊有不少行人,大多是本地人。他們提著塑料袋,裏麵裝滿了新鮮的水果和蔬菜。
黎未央來到一家閑著的攤位前,從外套裏摸出張有些發皺的紙:“大哥,請問這兒怎麼走?”
攤主正叼著牙簽,好心情地擺弄兩堆韭菜。明明天氣還不熱,已經把袖子挽到了膀子上,有意無意地顯露著兩條黑色花臂。
他用頭和肩膀夾著手機,很忙的樣子:“操他媽的老子走南闖北這麼些年,怕過誰?”
來的不是客自然也沒那麼熱情。他瞥了一眼紙上標紅的地點,剛要開口,待看清楚之後卻有些驚慌地擺擺手,臉色也變了:“不知道不知道,你再問問別人吧。”
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臉上的肥肉瘋狂甩動。
黎未央覺得好笑,不至於吧?問個路而已啊,整的她要搶劫似的。
她還是很禮貌地對著攤主笑了一下:“好的,謝謝。”
看著女孩離去的背影,花臂對著手機低聲嘟囔:“我這剛才來了個丫頭,要去那地方……真是找死啊。”
又連著問了幾家,那些人的反應跟第一個人一樣,要麼就是警惕地看她一眼,要麼就是對她避之不及,忙著賣菜再也不搭理她了。
黎未央把紙收起來,目光落在菜市場的巷子外頭。
胖成是開出租的,現在是旅遊淡季,沒什麼人打的,客源也少。他點了根煙,愜意地望著窗外。
“咚咚咚!”
煙還沒抽兩口,就被敲窗子,胖成有點不爽。他抬頭,剛想沒好氣地說兩句,卻把埋怨的話硬生生憋在了嗓子裏。
一個鵝蛋臉的美女俯身看著車裏,看起來挺著急的:“師傅,走嗎?”
這種級別的姑娘在魯甸難得一見,胖成點點頭:“走。”
自從黎未央上車後,胖成就不住地往她身上瞟。
這姑娘長得挺漂亮,一頭黑色自來卷長發挺有女人味的,不過她不像是本地人,身上穿的是軍綠迷彩登山外套,一雙黑色係帶馬丁靴上布滿灰塵,大大的登山包頗有電影裏風塵仆仆的旅人的感覺。
“來旅遊啊?”
“嗯。”
“現在可不是旅遊的好地方啊,阿卡湖還沒漲潮呢,不好看。”出了巷子,前麵是一片寬闊,左拐右拐都行,“去哪兒?”
黎未央回答的很幹脆:“西戇別墅。”
胖成這回是明目張膽看著她了:“西戇?”
“對。”
胖成尷尬地笑了兩聲,“去不了啊。”
“為什麼?”
“嗬嗬,”有些話他不好說得太明白,“你們外地人膽子大,天南海北哪兒來的都要往西戇跑,本地人都忌諱,那地方邪的厲害,我不是誆你啊姑娘,不光是我,這邊的司機都不往那兒開。”
黎未央從錢包裏抽出一張粉紅的毛爺爺:“我加錢。”
魯甸很小,從東到西也用不了這麼多錢,到西戇綽綽有餘。
沒想到,胖成還是不肯退步:“姑娘,看你挺麵善的,我也有心載你,錢誰不想要呢,但說句實話,我去不了,要不,你再問問別人?”
末了,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多說了兩句:“我勸你也別去,那地方……死了好幾個人了,死無全屍啊!”
雖是經常在道兒上跑的,見過的世麵多了,胖成的眼神裏還是閃過一絲恐懼。
“那你盡量開吧,能開哪兒算哪兒。”
得,這是鐵了心要去了。胖成搖搖頭,長得漂亮也沒用,他是不會去那邪乎地兒的,多少錢能比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