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理了理衣袖:“太子畢竟是皇上的嫡子。當初伯父和父親為為皇上做了多少事,可如今呢?皇上連親兒子都提防,更遑論寧榮二府?我想,先皇在世時,皇上對伯父和父親的信任依賴,絕不下於現在太子對我們。既彼時我們拿住崔西沒有說,我手上拿到這些東西也沒有說,現在便不用說了,省得反而為將來埋下禍患。”
林如海和賈赦雖然有些覺得被顛覆了三觀,但是也知道賈赦此言有理,都點了頭。
現在東宮和寧榮二府、和林家、和張太傅家因為利益一致,自然能夠合作無間。但是誰知道將來,太子會不會如致和帝一樣,又對寧榮二府生出忌憚呢?
當然,除此之外,賈赦還有另外一層不能與賈敬、林如海道的意思:在無限遊戲通關苟命的人,是絕不會將性命交托在任何npc手上。致和帝是npc、太子也是。
甚至在賈赦眼裏,賈敬和林如海亦是。但是這二人的利益與自己捆綁得更緊,而且因為地位的不同,賈、林二人沒有任何動機對自己過河拆橋;但是太子,誰知道會不會卸磨殺驢呢?
三人在書房商議良久,一起去見了崔西。
崔西現在一點兒不知道外麵的消息,而且崔西也不是濟善堂長大的。
當年彭州王之所以敢與致和帝相爭,甚至離成功隻有一步之遙,自然有自己的勢力。文臣武將,彭州王手底下都有極出色的。
崔西、江懷壽等人的師父便是當年彭州王的謀士左寒鬆,這人曾經因料事如神而一度名聲顯赫。後來彭州王功敗垂成之後,攪得天下大亂,據說這位險些輔佐彭州王奪嫡成功的左先生死在亂軍之中。
然而真正的左寒鬆實則假死以後,躲在了京郊大寺西霞寺,搖身一變成為得道高僧。與彭碩一樣,就藏在致和帝眼皮子底下,還培養了好些得意門生,然後再派這些人繼續亂致和帝的江山。
左寒鬆不但有真才實學,還經曆過殘酷的戰爭,從實戰中及總結出不少經驗。其弟子又是彭碩特地物色的天才少年。即便偶有傷仲永,有名師刻意培養的少年們成材率也極高。
譬如就是榮國府這近兩年裏的對手崔西和江懷壽,人家前世就是成功逆了致和帝江山的人。
賈家兄弟和林如海是三人一起去見的崔西。
崔西雖然是在西霞寺長大,但是入了帝都之後卻將京中各世家大族的身份、聯絡有親的各種關係背了個滾瓜爛熟,人也都識得了。更何況在崔西被司徒硫軟禁之前,一直在和東宮一係鬥,眼前這三人,他真是化成灰都認得的程度。
崔西在進入平安州的秘密聯絡的伏虎寨被擒,後來被移至平安州,又秘密押解到另外一個地方,全程都被捂了眼睛。在今日之前,崔西都不知道自己落入了誰手裏。
直到現在看到賈赦等人,崔西竟是絲毫沒表現出意外:“果然是你們。”然後崔西很快就發現了不對:“顏濟滄呢?三司的人呢?我這樣重要的人難道不是三司會審嗎?還是你們幾條朝廷走狗擅設邢堂,根本沒將我交給朝廷?”
看看,聰明人果然是聰明人,被關押了這麼久,人家腦子一樣好使。
賈赦笑道:“崔先生滿腹韜略,為彭碩那樣的人賣命未免可惜。”
崔西絕對是經過嚴苛訓練的人,陡然聽到彭碩二字,都沒驚慌失措,甚至臉色都沒怎麼變,很快就擺出一副迷茫的,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麼的表情。
若非賈赦等三人都是極善察言觀色的人,隻怕都發現不了崔西雖然控製住了麵上表情,身體肌肉還是有短暫的緊繃。
“賈赦,你在胡說八道什麼?怎麼,你囚禁我這麼久,我都沒瘋,反而你瘋了不成?”崔西道。
賈赦微微一揚嘴角:“沒什麼,我隻是替崔先生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崔先生這樣滿腹詩書,才華橫溢之人竟然未曾科第入仕,卻淪落到今日這步田地。當年崔先生高中解元,卻並未出現在來年的皇榜之中,竟是去了岩親王府。可是為什麼呢?堂堂正正做官,不比在王府做一謀士好麼?”賈赦仿佛真的是在惋惜崔西的境遇。
便是左寒鬆親自培養的人,要進入王府做謀士也並不容易。你說你文韜武略,智計百出,那些個高高在上的親王們為什麼要相信你?
所以崔西也好,江懷壽也好,其實都是參加過科舉的。
而司徒岩、司徒硫等人因一開始就野心勃勃,所以會在殿試之前便向自己物色的人才拋出橄欖枝。因為這些人一旦殿試之後,位列三甲,便是朝廷命官了,到時候再去招攬,多少有些結黨營私之嫌。
崔西冷笑道:“這用不著你操心,你堂堂國公府世子,不也賦閑在家,做了一個紈絝麼?咱們人各有誌,何必多言?說吧,今日終於肯露麵了,是來做什麼的?”
賈赦瞧著崔西搖了搖頭:“可惜,這麼聰明的人,到底是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今日我來,是告訴你一些真相的。”
說著,賈赦直接將方才帶進來的一個托盤上的錦緞掀開。
然後崔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彭碩作為一個十足的變|態,在準備自己的傑作方麵十分用心。裏麵除了他那些見不得的手段招攬人的過程,還會留下一件有紀念意義的證據。
關於崔西的部分,彭碩留下的是一方硯台。倒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而是當年小崔西念書時候,因為過目不忘,先生賞的。
結果小崔西拿著回家,剛到家門就發現家裏被山匪洗劫一空,全家盡數被殺。
後麵官府不作為,崔西被彭碩收養的過程亦和那些濟善堂的刺客差不多。而崔西作為文人,自然認得出那封寫著自己來曆的手書絕對是彭碩親筆。
崔西狠狠的咬住後槽牙,良久才道:“這些東西,你們哪裏得來的,要我做什麼?”
作為一個謀士,崔西自然很快就能想到前因後果,都無需賈赦多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