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普通不過的一天傍晚,父親帶著她打獵回來,她興衝衝地先跑進家門,把自己獵到的兩隻野兔在兄長麵前炫耀了一番,又跑進廚房交給母親。母親抹去她鼻子上的灰,笑罵她是個小髒孩。等她從廚房出來,兄長送了她一把嶄新的長弓。
弓身上綁了一圈白狐狸毛,摸起來暖和又舒服。她跟兄長說還想要一把短刀,要用最好的玄鐵石做的短刀。兄長一邊說她貪得無厭,一邊問她刀柄上想要刻上什麼樣的紋飾……
畫麵一轉,她又回到了與九商初遇的一天。九商向她撲來,她躲閃不及,被他一口咬在了頸側。
這一次,無論她怎麼叫,九商都沒有鬆口。她感覺到了鑽心的疼痛,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隨著血液慢慢流失……
等九商終於鬆開她,她從他冰冷的眼眸中看到了一片紅色,不知是他瞳孔原本的顏色,還是他眼中倒在血泊中的自己。
奇怪的是,明明快要死了,她卻一點也不生氣。她隻想抬手抹去九商嘴角的鮮血,讓他看起來不要這樣凶狠……
等樂笙終於醒來時,抬頭看到的是棪木樹冠上一個個橘紅色的君遷果。她站起身子,抖掉頭上和身上的樹葉,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堂庭山。
尚澤仙尊依舊坐在石桌前喝酒,見到她醒來,問道:“渴不渴?”
樂笙也不知自己在樹下躺了多久,渾身酸疼。她扶著腰坐到石凳上,覺得之前去冥界那一趟有種不真實的感覺。她就記得自己最後做了幾個夢,然後就醒了。
祭魂啊什麼的,完全沒感覺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從冥界回來的。
“師尊,成功了麼?九商沒事了麼?”
“已經沒事了。”
樂笙如釋重負般長長舒了口氣。
“你們白啟人,還真是怕死,又不怕死。”尚澤瞥了她一眼,說:“你這心性,倒是和你兄長樂恒一樣。”
“師尊,你怎麼知道我兄長?”樂笙詫異地抬眸:“你早就知道我是白啟人了麼?”
難怪師尊在冥界聽到輪轉王說她是白啟人時一點也不驚訝。
“祁樂恒,祁樂笙。在不知情的神仙眼中,你們隻是沒有靈根的普通凡人,但在我眼裏,還是很明顯的。”自選修大會見到樂笙時,尚澤仙尊便認出了她的身份。“十年前我路過龍魚淵,碰巧見過你兄長。”
十年前,樂笙還沒有穿越進來,白啟國的“樂笙”還是個魂魄不全沒有靈智的小傻子。
“你兄長那時候為了給你治病,帶著你偷偷留出了結界,結果不小心掉下了懸崖。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抱著你在崖上掛了一天一夜。”
尚澤回想起那個時候,依舊覺得那才十二歲的孩子十分好玩。他飛過去,故意逗樂恒,說隻要他願意叫一聲師父,就能得救,隻是從此以後再也不能同父母親人相見。
小樂恒搖頭,雖然眼中有對他的渴望和對死亡的恐懼,仍是固執地要尚澤救妹妹。隻要能救妹妹,他一點也不怕死。
尚澤就繼續逗他:“反正你死了會再也見不到家人,跟我走也是再也見不到家人,不如跟我走。你妹妹是個小傻子,我不救小傻子。”
樂恒快氣哭了,可還是不鬆口,也不鬆手。以他的身手,其實隻要丟下癡傻的樂笙,便能自己爬上去。
尚澤就在一旁幸災樂禍地冷嘲熱諷,樂恒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硬撐著堅持。等到再也堅持不住了,他在下落的時候還是把小樂笙護在了懷裏。
尚澤救了倆人後,想拍拍樂恒的頭,反被他咬了一口:“我妹妹會好起來的,就算是傻子,也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