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頭罩就在她的身後。
拉妮婭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很近,近到血滴落在她的發間,濡濕了漆黑的發絲。
他低下頭,聲音幾乎是貼著拉妮婭的臉側,傳遞到她的耳中:“如果我是你……”
那隻手握住了她單薄的肩。
“……我不會選擇自投羅網。”
他話音未落,眼前掠過纖細的黑影,刀刃般鋒利的棘刺劃破空氣,向著他的眼睛刺來!
被當獵物戲弄了一路,小魅魔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被收起的長尾從尾椎處的縫隙探出,憤怒地一尾巴抽了過去。
有那麼害怕嗎?拉妮婭質問自己。
隻不過是疼而已,但沒關係,隻要不是多嚴重的傷勢,她都能夠很快愈合,連疤痕都不會留下。
所以就算當初被堵在小巷裏,拉妮婭害怕的也隻是他們甚至不打算讓她活著。
但是最疼的時候她已經體驗過了,她活了下來,捱過了那段不敢回想的時間,她已經沒有什麼害怕的了,還會有什麼比餓死更可怕嗎?
隻是——隻是那時候——
有人來救她。
她的尾巴沒能打破頭罩,男人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她的尾巴,十分有技巧『性』地扣住棘刺向下壓,硬生生把它們全部按了下去。
普通人不應該知道這個,沒人知道這個仿佛春日花園裏的洛麗塔的女孩身上潛藏著如此致命的凶器,更別提如此迅速地控製住——他對自己的熟悉程度毋庸置疑。
“瞧瞧,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紅頭罩問。
他還想說什麼,但拉妮婭一口氣堵住了他接下來的話:“不要,別說,我不想知道你是誰,不管你是誰,我都不可能記得你,以前不會,以後也不會——你盡管做你想做的吧?哪怕你意識不到你在我眼裏又有多可笑——無論你做了什麼,我都不會記住你!”
小魅魔睜大眼睛,瞪著眼前的男人,表麵上看起來倔強不屈,內心裏慫得翅膀都在抖。
頭罩表麵倒映著她霧蒙蒙的綠眼睛,她被困在他的陰影裏,瑟瑟發抖。
紅頭罩一時沒說話,過了會,突然笑了聲。
戴著手套的手掌沿著棘刺一寸寸『揉』下去,捏住尾尖繞了幾圈,讓尾巴纏在自己的手腕上,鎖死了拉妮婭逃跑的一切方向。
“這就對了,”他說,“你的確不在意,這就是你一貫的做法,把致死的毒/『藥』包裝成甜蜜的糖果,每個得到糖果的小男孩都覺得自己是重要的那個,等你不需要的時候——不會很久,隻要吹一口氣,那座空中花園就會在天崩地裂中倒塌,而你呢?無論是什麼都能視而不見,是吧?哈!總是這樣!”
他忽然拽著拉妮婭的尾巴扯向自己,“告訴我,你感受到了什麼?你難道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不是數周前,不是,是更久以前——”
拉妮婭聽到他在笑。
“你很清楚我還活著。”
但她又做了什麼?
傑森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了,他的確一直在關注——她成為了布魯斯的孩子,她受盡鏡頭的寵愛,她和那個新羅賓一起上學,她很好地藏起了所有的不正常,裝成一個普通人,把犯罪巷徹底從她的生命裏抹去,過上了她喜歡的生活。
如果她隻是忘記了,傑森覺得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他“死”了三年不是嗎?就連布魯斯都有了新羅賓呢。
他隻是想知道——魅魔真的有一顆跳動的心嗎?
意料之中,拉妮婭根本沒有認出他來,畢竟他變了很多,無論是什麼方麵……都變得和以前截然不同。
無意義的對話繼續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傑森抬起手,按住自己的頭罩,打算把它取下來。
他的手還沒有碰到頭罩,就停在了半空中。
——拉妮婭呆呆地望著他,眼淚忽然就下來了。
她不再掙紮,炸起的棘刺慢慢伏了下去,就像是故事裏被定格了時間的玫瑰,隻是定定地看著他,淚水不住地沿著臉頰滑落。
小魅魔忽然跳起來,勾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掛在他的身上,也不在乎他身上的血,不管不顧地蹭,把淚水蹭在他的頭罩上。
她蹭得很用力,幾乎是一個勁往傑森的懷裏鑽,也不說話,隻是啪嗒啪嗒掉眼淚。
之前男人的血濺到了頭罩上,於是那張蒼白的小臉也蹭上了血。
傑森原本沒什麼反應地看著,但看著看著,他不知怎麼有些煩躁,先是想擦眼淚,手一頓,最後先用力擦掉了她臉上的血。
在傑森的記憶裏,小魅魔經常會哭,但她的哭唧唧基本都是在撒嬌,而他明知道她隻是看起來可憐,還是忍不住會妥協。
沒有哪一次像現在這樣。他從沒在這雙綠眼睛裏看到這麼多的難過。
她的身體完全軟了下來,完全沒有了剛才的緊繃,小小軟軟一團,像是沒有骨頭一樣趴在他的懷裏,恨不得黏在他的身上,尾巴緊緊纏著他的手腕,像是害怕他走掉。
傑森一時之間有點不知道該做什麼,頓了頓,決定先摘下頭罩。
他剛剛『露』出自己的臉,小魅魔就猛地親了上去,啪嘰啪嘰蓋章一樣在他臉上親了好幾口。
她的淚水還沒幹,但傑森感覺她又開心起來了,而他完全不知道為什麼。
就好像他以為他剛才就應該離開、他來見她,把他們之間的一切全部了結,這就是他的全部計劃……但這份計劃裏完全不包括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