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節。
整個汴京城的大街小巷都沉浸在歡愉之中。
打燈謎、吃元宵、放河燈自是不必多說,就連城裏最大的勾欄院翠仙樓都玩起了新花樣。
他們叫人在門前支了台子掛滿了花燈,每個花燈的穗子上都掛著個小荷包,荷包裏裝著翠仙樓裏美人兒出的燈謎,若有猜對者便可被美人兒邀請,上樓共飲一杯。
汴京城原本就是天底下風流文人最多的地方,碰到這事兒自然喜歡,天還沒黑,翠仙樓門前便已經被擠得水泄不通了。
晏家當鋪裏。
阿貴隔著門朝外看了一眼,嘖聲道:“這幫人可真是不怕冷,在那兒站一個晚上都未必能瞧見個人影兒,偏他們還這麼來勁兒。”
櫃台後的晏時安聽見後淡笑了一聲,將理好的賬冊放到一旁,揉了揉眉心。
古來文人曆來如此,自詡清高,卻偏愛有才有貌的妓、女,認為她們出淤泥而不染。
可若是良家為著生計入了花樓,這幫人則又要斥一句不守婦道。
也不知他們到底是更愛美人,還是更愛婦道。
“行了別看了,關店吧,門口都堵得死死的,今日是不會再有生意了。”晏時安起身,吹熄案上的燭火,從櫃台後走了出來。
阿貴啊了一聲,明顯是還沒看夠這熱鬧。
可礙於主子已經下了令,也隻得悻悻的吹燈關門。
主仆兩個回到晏家大宅的時候,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
街麵上花炮劈裏啪啦,宅子裏卻漆黑一片,一點節日的氣氛都沒有。
管事說晏老爺嫌鬧已經睡下了,叫少爺自己安排吧。
晏時安嗯了一聲,沒再言語。
外人都覺得晏老爺待他好,為了他連妻妾都不娶不納,絕了後院亂七八糟的事情,這才把他培養的如此優秀。
可隻有晏時安自己知道。
倆人之間一點的父子恩情都沒有,左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談什麼好不好的。
晚飯吃的冷冷清清,他隻堪堪填飽了肚子便回了後院的書房。
前幾日三公主回宮後,又遣人送了些書本過來,他還沒有全部讀完。
要說這三公主也是真的怪。
說她好吧,她時不常就要弄出點出格的事情,說她不好吧,她又每件事情都想的極為周到細致。
就幾日的時間,她不僅解決了鍾佺私自授課的事情,甚至還送了個廚子過去那間別院,說士子們讀書也要填飽肚子才好刻苦讀書。
而對待晏時安,她則又是更細致了一層。
不止送書給他,甚至還送了幾本字帖過來,說今年主考的盧翰林喜歡這類字形,叫他好生練習。
想不通就不想,他就不信堂堂皇室女兒還能逼著他做不願做的事情。
時至戌時,燭火盈盈。
晏時安伏在案前一筆一劃的臨摹那本字帖,突然聽到窗子外麵傳來“噗通”一聲,像是有人從高處跌落了下來。
他雙眉緊蹙,迅速從案前起身來到門後。
電光火石間,屋門被人從外麵推開。
那人輕手輕腳,可這夜太過寂靜,房門吱嘎的開合聲還是格外刺耳。
晏家上下幾十口,沒有一個人會不敲門就直接進他的書房。
晏時安以手為刃,目不斜視的盯著門口,眼裏閃過陣陣寒光。
須臾,門外進來一身量瘦弱的黑衣人。
他來不及多想,正欲動手,卻聽屋內響起脆生生的一句:“臭書生,你怎麼還會功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