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黃的燈光打下來,映在鬱瑤睡著的小臉上。
孟清翎還在一下又一下給她順著背,指腹輕輕擦拭她眼角的淚痕,眼裏的溫柔一如既往。
他整隻胳膊都有些酸麻,想拉著椅子過來坐著借些力,但鬱瑤的手還緊緊揪著他衣服下擺。
他稍微動一下,鬱瑤就會下意識攥得更緊。
他又不敢動,怕她會醒,好不容易才哄睡著,隻能等她再睡熟些再把她手慢慢移開。
可能是睡前才哭過的原因,即使在夢裏她也睡不踏實,時不時身子抽動一下,程佳藝在一邊看著她那臉上的淚痕,一臉憂心。
鬱瑤之前不是這麼沒有安全感又黏人的孩子性格,失去一段記憶就像機器缺了某個部件不能正常運轉,敏感又脆弱。
原本控製得很好,但最近忽然嚴重了起來,尤其還是在孕期,情緒波動更大。
等鬱瑤徹底睡熟,孟清翎輕把她的手挪開,拿過一邊的毯子給她蓋上,毯子穩穩覆在微微隆起的腹部。
關了燈,程佳藝隨他一起出去。
到了陽台,程佳藝思考了一下,還是說了自己的想法:“我覺得一直瞞著瑤瑤這不是辦法,對她的病情隻會有害無益,你也看到了,她現在越來越像個小孩一樣沒有安全感,情緒起伏也明顯比以前更大了,要不聽心理醫生的建議,讓她慢慢接觸那段記憶吧,我相信瑤瑤的承受能力,她遠比你看上去要強大得多。”
孟清翎沒有說話,胳膊撐在欄杆上,保持著雙手交疊抵在腦袋上的姿勢沉默了很久,閉著眼的眼皮微微顫動,喉結一下下的吞咽滾動。
刻意壓下去的記憶無聲翻滾而上。
四年前席應南衝破防護欄摔下懸崖,去警察局認屍時,看著血肉模糊的屍體,又看到了手機裏那條發信人為孟清翎的短信,鬱瑤情緒崩潰。
質問孟清翎時尚且還留有一點理智,還抱著最後一絲發信人不是他這隻是個誤會的幻想,但孟清翎沒有否認,把自己的所作所為給她交代了個清楚。
怎麼算計她和席應南的感情讓她們關係破裂分手。
怎麼設計她和他一次又一次的相遇。
怎麼利用他是席應南最好的兄弟這個身份,用他對席應南多年的了解刺激席應南的情緒讓他起著大霧去公路飆車,還又殘忍地把那張他們擁吻的照片發到他手機上,讓他在二十出頭最朝氣蓬勃的年紀就離開這個世界。
鬱瑤說他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這麼多年全部都是假的,孟清翎也認了。
蓄意接近、蓄謀設計、挑撥離間
唯一沒否認的是他對她的愛是真的,即使有為了報複席應南蓄意接近她的成分在,但他從始至終對她的愛和關心沒有摻半點假。
至少在她們分手之後,他的一切就全都是坦誠的。
看著他這虛偽至極的模樣,鬱瑤冷笑了一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對他心灰意冷到了極致。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倆人誰也沒撐傘,就這麼站在雨裏。
鬱瑤轉頭就走,沒勇氣回警察局看那具辨認不清的屍體更沒勇氣看何映阿姨撕心裂肺痛哭的模樣。
她也沒說分手,但孟清翎從她轉身的動作裏看出了她的意思。
她這一走,就代表他們之間徹徹底底完了。
他心慌了,怕失去的恐懼感遍至全身。
上前抓著鬱瑤的手把她往懷裏攬,說他在做完這一切的那一刻就已經後悔了,抱著她在耳邊一遍遍的重複著說愛她。
“愛”這個字眼徹底激惱了鬱瑤,她當場用足了力連著扇了他幾個巴掌。
聖潔又純粹的愛纏滿了陰謀算計,他怎麼好意思玷汙這個字。
“孟清翎,你也配說愛這個字?”
頭被打得偏向一邊,半響轉不過來,孟清翎已經感受不到,嘴角滲出絲絲血跡,他從口袋裏拿出本來準備那天和她求婚的戒指,鑽石的光亮刺眼:“瑤瑤,這是我們上個月一起相中的那款戒指,我今天本來打算用它來和你求婚,不知道你說過回國就嫁給我的話還作不作數。”
他眼裏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期盼,拿戒指盒的手在止不住的顫抖,明顯底氣不足的害怕。
這個時候再搬出之前那些美好的諾言無疑是最不理智的行為,越發襯得這段感情像一個荒唐的笑話。
鬱瑤理智徹底宣布崩塌,直接拿著盒子用力扔到了馬路中央,盒子咚得一聲落地很明顯,裏麵的戒指卻掉出來,無聲無息被掩蓋在雨幕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