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殿下,小心點,小心點, ”茗禮半支著竹梯,著急仰著頭,她臉凍得發紅, 卻還是焦急地左右指揮。
“知道了知道了, 放心放心。”鍾盈竹梯上左右晃動,抬著手小心翼翼敲著廊下因天冷結成的冰條。
“殿下, 差不多就可以啦,不要再過去了,”竹梯隨著鍾盈的動作劇烈搖晃起來,茗禮咬著牙吃力不住, 竹梯左右晃動的幅度愈大。
“哎,哎,茗禮, 撐住啊。”鍾盈身形晃動,可整個心思還落在那冰條上, 手裏捶著它們,可身下的竹梯少了支撐, 鍾盈便是整個人在這上頭搖搖欲墜, 隻堪堪找了點勉強掛著。
茗禮見鍾盈幾乎要倒了下來, 飛撲試圖定住底,可她畢竟是個姑娘家, 自然撐不了多久。
“殿下,殿下,您快些, 我不行了,我……我不行了。”茗禮咬著牙,她好不容易擠出的話如同此刻的竹梯一般,毫無任何底氣。
鍾盈眉宇一揚,手裏的冰條悄然落在手心,與此同時,她的身體卻不受控製地向一側倒去。
她閉上眼睛,這怕是躲不了要來個仰麵摔。
耳畔茗禮的尖叫貫穿耳膜。
萬念俱灰之時,卻發現自己安然落盡了一個懷抱。
“殿下,您沒事吧?”鍾盈被人攬在懷裏,少年的呼吸撲撒在他脖頸。
“荀安,你做什麼!”茗禮在旁大聲,“還不快放開殿下!”
荀安這才一鬆手,鍾盈落了地。
“著你去山下買蔬果,你買了嗎?”茗禮擋在鍾盈身前。
荀安這才叉手:“都已經備在廚下了。”
“殿下手裏的是……”他餘光注意到鍾盈的掌心。
“我想敲幾個冰棱下來,做冰箸。”鍾盈抬了抬手道,手裏這兩塊冰棱子敲得並不仔細,上頭缺了很大一角,“可惜還需細細雕琢一番,才能更好看些。”
清越低頭瞥了眼那冰楞子片刻,又抬頭問:“殿下早日裏,不是說是要掛燈籠?”
“燈籠……”鍾盈默了半晌,“對啊,我是準備掛燈籠。”
“那,燈籠呢?”荀安問。
鍾盈發現自己被問住了。
也不知怎的,自帶這荀安回了南山,頭兩年他還算謙恭,對她的話從無反駁,可時日久了,他好像愈發開始囂張。
夏日裏讓她莫要貪涼,冬日裏著她多穿衣……有時候她覺得他像個愛管事的老婆子。
偏她也做不得什麼反駁。
“你,你你,管我掛什麼。”她忽然提了聲音,“茗禮,外頭冷,我要進去了。”
她把那些冰棱子往荀安手裏一放,然後掀起簾子進了屋。
身子縮在榻上,茗禮拿過毯子,又捧過來手爐。
外頭還開著窗,荀安還站在那處,他正抬頭看著廊下。
然後朝遠處小道招了招手,小道們提著燈往他方向跑來。
他拿過燈,衣袍一掀,踩著竹梯於頂,與她笨拙身形不同,他腳尖輕盈,一個旋身便將燈一盞盞掛上去。
鍾盈歪著頭極有耐心得看著他掛燈籠。
少年好像今日格外愉快,身形如同飛燕,衣袍在他身上像是飛燕的翅膀。
她突然覺得自己此刻的心思有些奇怪,自己盯著他這麼久做什麼?
她不可遏製得回憶起以前的事來。
自第二次穿越,係統便聲明她有一段緩存記憶,是否要立刻查看。
她不喜欺瞞,素來隻要清楚明白的東西,也是在南山這個竹屋裏,她將前一次的穿越所曆看得徹底分明。
看完後,她孤身站在廊下許久。
心頭悶悶的,卻也說不清自己具體感覺,回了邑京,隻先著手了臨王和隴右的事情。
她還不想重新麵對,也不願猜測他是不是還和以前一樣虛偽欺瞞。
因而她將他暫擱一旁。
直至公主府相遇,再是山野相救,他跪於她身前說了那番話。
她不能否認,她的確心有震動,也未曾想到,此次重逢,他竟也帶著前世的記憶。
可以往的不信任,那道傷口還匍匐在心頭,她心有芥蒂,仍有抗拒。
至於他來元盈觀做花園子,她早早就知曉了。
留他在身邊,猜疑是真,裏麵還有一層別的原因。
她其實,也想留下他。
折斷了他所有的可能,想看看,或許,他們也會有別的結果。
水中的月亮抓不住,卻可以用庭中任何有水的地方固住。
“殿下!”她把臉支在窗邊,窗口突然冒出一個腦袋。
少年桃花眼好看得微微眯著,近的幾乎能看清他瞳仁。
“做什麼?”鍾盈後退了些,“你,你靠這麼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