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衿心不在焉地應一聲,慢吞吞的挪著步子。
她正打算趁著今日孫氏對她態度不錯,一鼓作氣報上孫氏的大腿。這會兒,自然舍不得出去。
瞧著自己女兒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馮氏心裏一頓著火。她拔高音量,語氣裏夾雜了兩分怒氣,“子衿,還不快點。”
“無妨。”孫氏適時地插了句話,笑眼盈盈的拉住陸子衿的手,同馮氏道:“子衿既然想留下,便叫她留下吧。”
“碧桃,去給你家姑娘搬張凳子來。”
孫氏反客為主,叫馮氏看了心裏很不舒服。但孫氏畢竟是正夫人,而她隻不過是一個妾室,並不敢公開與她叫板。
她隻得咽下口氣,將氣一股腦兒撒在女兒頭上,狠狠地瞪了一眼陸子衿。
不過,陸子衿根本不看她。這會兒,她正言笑晏晏同孫氏道謝,“謝母親。”
二人的親呢,望在馮氏眼睛裏,倒像是一根刺,戳在她胸口上。
然而,她眼下對此束手無策,隻能盼著孫氏趕快走。於是,她開門見山的張口就道:“姐姐,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孫氏倒是一點兒也不著急,她不緊不慢端起青花瓷杯,徐徐吹散上麵的白氣,輕輕抿了一口之後,才道:“這兩日,府裏人都在傳相爺要將林姨娘抬為平妻,妹妹你聽說了麼?
她微微抬頭,深邃的瞳孔裏,揉雜了兩分怒氣。
“林姨娘?”
陸子衿“啊呀”一聲叫了出來。
假若孫氏所言為真,那陸微月可就子憑母貴,高她一頭了。
到時候,豈不得她看陸微月的臉色?
陸子衿的心裏一百個不願意。
“母親,這是真的麼?”她吸著涼氣,一對眸子瞬也不瞬的盯著孫氏看。
馮氏也頗覺吃驚,她雖則一早猜到孫氏來者不善,提前做好了思想準備。但她萬萬沒有想到,孫氏來是說這事兒。
別的事也就罷了,她大可以推三阻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應付過去。
但涉及到平妻之位,她就不能不多問幾句。
平妻這倆字,簡直就是長在她心尖上的一道魔障。
早在她嫁入陸府那會兒,陸老太太就拉著她的手向她允諾,早晚叫陸相將她抬為平妻。
隻是,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眼睜睜看著陸相相繼納了沈氏,林氏。她的平妻之位,仍舊沒一點兒著落。
這中間,最有希望的一次,是在她懷了陸子衿之時。
那時,老祖宗的態度異常強硬,說她為陸家開枝散葉,立有大功。加上,昔年陸家欠馮家的恩情,非叫陸相給她提了平妻之位。
隻不過,當時得到了陸相的強烈反對。
母子倆僵持了一段時間後,才由孫氏出麵,提了一個折中的法子。
假若她生下的是小少爺,那便按老太太的意思,抬她為平妻。
如果生的是女兒,那就另當別論。
也是怪她肚子不爭氣,十月懷胎,到底也沒生出個小少爺來。
馮氏回憶著往事,隻覺得舌根發澀,腦仁生疼。以至於,她習慣性地掛在嘴邊的那抹笑,也不見了蹤跡。
取而代之的,則是深深的恨意。
眼睛的餘光瞥見馮氏的麵色變化,孫氏在心思暗暗一笑,表麵上仍舊不動聲色。她故意扭過頭去,長長歎了口氣,以示惋惜,“八九不離十。今兒相爺下朝回來時,我特地試探了一下他的態度。”
“沒想到,林氏那個狐媚子,手段倒高明得很。相爺不過在明月園裏睡了一晚,居然就動了將她抬為平妻的念頭。妹妹你說說,像林氏那般下賤的出身,又哪裏配壓你一頭!”孫氏全挑露骨,刺耳的話說。
效果很明顯。
很快,馮氏的臉就因為憤怒漲成了豬肝色,手背上是青筋暴起。
陸相夜宿明月園一事,她昨晚上就聽說了。當時,她心裏雖覺得不是滋味兒,到底也沒想著使什麼手段去對付林氏。
因為,她心底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件事觸及到陸老太太的逆鱗。根本用不著她出麵去告狀,陸老太太也是不會輕易饒了林氏。
所以,從早上開始,她就在屋裏閑著沒動,隻為等待著花溪園的好消息。
想不到,等來等去,好消息沒等著,無端端的倒等來了孫氏的壞消息。
孫氏這個人,為人小心謹慎。若非十拿九穩之事,根本不會輕易開口。
是以,孫氏既然敢當著她的麵打包票,就說明整件事,絕對錯不了。
馮氏一時間思緒萬千,她用力的攥著扶手,整齊的一排貝齒,狠狠地抵在下嘴唇上,甚至要將那一片薄唇,也咬破似的。
“老太太知道相爺的意思麼?”馮氏聽著自己的喘息聲,一字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