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芙蕖正在繡花,樣子十分專注。她招呼了謝白一聲,並沒有放下手中繡布的打算。
她手中的針線上下翻飛,頭也不抬地說:“我最近在選圖樣,索性都把它們繡出來看看。你過來瞧瞧有沒有喜歡的,我正好給你也縫個荷包帶上。”
謝白看向桌上鋪得滿滿的繡樣,全是些花鳥魚蟲,很多都是給小孩子用的。那些花樣繡得粗糙,有些還略有變形。寧玦的記憶裏可從沒見過葉芙蕖做女紅,想來是真的不擅長。
一張張繡布看似淩亂地散放著,不算上葉芙蕖手上的那個,一共有二十二張。謝白心頭微動,將那些圖樣默默記在心裏。
他笑道:“我哪裏懂這些?伯母要給我繡荷包,自然什麼樣式都是好的。”
葉芙蕖也笑:“我女紅技藝不精,你可不要嫌棄才好。”
謝白略坐片刻,提及自己明日就要回仙雲門一趟,處理下門中事務,然後帶著寧家傳承陣法再回來,與晏宗主一起研究裏麵到底有何隱秘,到時再來看望葉芙蕖。
葉芙蕖道:“那我現在就繡製荷包,爭取趕在你離開前給你帶上。”
“不忙,過段時間我就又來叨擾了。什麼時候給我都成。”
葉芙蕖說:“修行人嘴裏的過段時間指不定是多久呢,一日兩日是,一年兩年也是。別你來的時候,我這荷包都積灰了。反正我這就趕工給你繡。”
謝白便道謝應下了。
葉芙蕖送走謝白,對著桌上的花樣挑揀了片刻,將剩下的疊攏起來,隨手扔在一旁,又選了塊料子,很快繡起了給謝白的荷包。
她一針針繡得極快,神情異常地專注。她盯著手中正在成形的繡布,眼睛灼亮,很久才眨動那麼一下,仿佛她緊攥在手裏的是某種深埋的隱秘,是無盡黑暗中焦灼渴盼的那一絲微弱的曙光。
翌日傍晚離開時,晏洵又塞給謝白許多丹藥,另還有一個葉芙蕖繡的荷包,謝白拿在手裏端詳片刻,妥帖收好。
晏洵道:“你伯母近來心血來潮,非要親自縫些小孩子穿的衣服,這次又拽住你,先繡個荷包練手。她哪裏幹過這些啊。她可是向來都最不耐煩女紅之類的手工細活的。”
說著,他眼中浮起一層淺淺的鬱色,歎息道:“她昨夜一夜沒睡,我勸也不聽,明明神識受損得好好靜養才是。她如今變成這樣,我……都怪我沒能第一時間察覺她修行出了岔子,我若是能及時趕過去護著她……”
晏珩安慰道:“父親事務繁忙,哪能事事顧及。”
“唉,不說了。”晏洵一擺手,對晏珩囑咐道,“這一路上你好好護著寧玦。”他轉而看向謝白,“回去這段時日好好保重身體,那些丹藥日日都得服用。”
謝白頜首應是,與晏洵道別。
晏珩一路護著謝白一行人回到仙雲門,這才自行離開。
流雲閣許久大門緊閉,主人回來了,這才重新敞開。其內情形沒有分毫變動,顧望安看著卻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回了自己的地盤,謝白徹底放飛自我,那些積蓄已久的倦怠點點滴滴滲了出來。他懶懶地癱在椅子裏,一手撐著額角,眼睛半開半闔,似乎下一秒就要沉沉睡去。
顧望安問:“門主要休息嗎?”
謝白有氣無力地搖了下頭,從懷裏掏出葉芙蕖縫製的荷包,擱在桌案上,緩緩道:“不休息,時間可不寬裕,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
顧望安上前一步,拾起那隻繡工拙劣的荷包,前後一看,心下已然明了。
謝白昨日就跟他說過葉芙蕖借著二十二副圖樣暗指天幹地支之事。荷包上繡著的就是對謝白提問的回複。
陰魂屍解就在半月之後。
與此同時,蕭烈正與蕭宗主垂首立於一陰森密室之中,姿態恭敬地回著一名鬼修的問話。
此處密室正位於赤霞宗曆代宗主所居殿宇之下,滿室陰氣繚繞,牆上刻滿密密麻麻的符文,鎖著這裏的氣息一絲不漏。
那鬼修是半步金丹修為,麵上煞氣滿溢,聽了蕭烈轉述玉堂真人當場斬殺陰魂一事,怨毒地說:“靈虛宗那個小丫頭片子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真人還沒說怎麼處置,她倒是跳出來指手畫腳,害的真人仙體受損。”他哼了一聲,不屑道:“要為常守靜報仇?常守靜也配?”
“老祖說的是。”蕭宗主連聲應和。
蕭烈也跟著將若穀批判一番,他說得聲情並茂、義憤填膺,眼底卻是一片漠然。
鬼修沉默少頃,機警道:“聽說常守靜受傷瀕死也要下崖去救寧玦,你說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