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洲的冬季來得很早,短短一夜,屋外便披了層白衣,厚厚的積雪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少年著一件素白麻衣,拉著捂得嚴嚴實實的灰色‘團子’走進江府深處的一間小院。
院子裏住的人是江家少夫人林清舒。
到了門口,少年停住腳步,替團子撣下肩頭落雪,拉著團子手交代,“屋裏的人便是哥哥給你說的江夫人了。江夫人知書達理,溫婉賢良,是位極好的人。哥哥不在的這段時間,你就跟著她,除了她,誰的話都不要聽,不要理,乖乖等哥哥回來接你。記住了嗎?”
團子眨巴著大眼睛,過了半晌才用力點點頭,說道:“阿櫻記住了。”
語罷,少年拉著人進入院內。越過石屏,遠遠就見一位女子坐於院中小亭內。女子挽一婦人發髻,披一件繡著紅梅的狐皮披風,坐在火爐邊烹茶,懷裏還抱著一隻灰色狸花貓。
遠遠望去,竟和這素白雪景融為一體,似一幅渾然天成的畫。
少年走過去,叫了聲“江夫人”,行一個抱手禮,拉過身後的團子說道:“夫人,這便是舍妹薑櫻,接下來的時日便麻煩夫人照顧了,夫人大恩大德,薑佑感激不盡。”
林清舒放下熱茶,把薑櫻拉進亭中置於爐邊,又拿過盤中的荷包塞到薑佑懷裏,說道:“時候不早了,趕路去吧。”
薑佑捏捏荷包,頓硬的觸感讓他大驚,趕忙雙手奉還,“夫人願意收留小妹已是大恩,豈能再拿夫人銀子。”
林清舒順下貓毛,淡笑道:“上京天寒,你這身麻衣怕是撐不到那兒,活著都成問題,別說考試了。這錢也不是白給你,高中後雙倍還回來便是。”
“夫人大恩……”說著便要跪下。
“行了,在晚不好趕路了。”林清舒打斷他,趕他出門。
拐過彎薑佑回頭看了一眼薑櫻,摸摸心口的平安符,見薑櫻也捂住心口,才低頭遠去,留下一地雜亂腳印。
打量了會被裹成大圓團子,隻露出一雙大眼睛的薑櫻,林清舒低笑:“你哥哥對你到好,自己一層單衣像不怕冷似的,到是把你裹得嚴嚴實實。”
等半天也不見小姑娘回應,林清舒歎氣搖頭,這麼個傻姑娘,也虧薑佑心好,願意養著。
爐上的茶水沸騰,熱氣熏的人暖烘烘的。亭外又開始飄雪。
林清舒隱隱聽見有人叫她。
回頭看,卻不見一個人,稍許,雪又“咯吱咯吱”地響,隻見一到淺粉的身影從石屏探出來,手裏拿著信紙,蹦蹦跳跳的向著亭中來。
嘴裏大喊道:“夫人,夫人!少爺來信了,少爺來信了。”
昨夜雪下了一夜,今早堆了起來,雲洲難得下一場大雪,林清舒舍不得讓人掃開。此時路麵上零星一串腳印,正是滑的時候。小丫頭跑的急,林清舒怕她摔了,開口提醒,“慢些,別……”
摔著二字未出,小丫頭已經一頭紮進旁邊雪堆裏了。
林清舒放下懷裏的狸花貓,正要下去扶她起來,卻聽坐旁邊的灰“團子”冷不丁的來一句,“嗯,很好。”
“……”林清舒一愣,稍許反應過來薑櫻是在回她之前問她哥哥的話。
無奈得搖搖頭,再看亭外的今夏,小丫頭已經自己撐著從雪堆裏起來了,憋著嘴,委屈巴巴的看著林清舒說道:“少爺來信了。”
而後今夏翻了個白眼給坐在火爐邊上說她摔倒了“很好”的“圓團子”。看林清舒要出亭來,也怕她摔了,趕忙自己麻溜的從雪地裏爬起來,阻止了林清舒。
林清舒拍拍今夏身上的雪渣,把她拉到火爐邊暖著被凍得通紅的手,而後才接過今夏手中的信。
距離江浸月上次來信已有三月之久,習慣了他一月一封,此次隔了三月,她心裏怕他出什麼事。
兩人雖素未謀麵,但三年書信往來,林清舒早已經把他當做親人,心裏始終擔心著他。
迫切的打開信,才看到第三行林清舒臉色一凝,手指不由自主的絞緊了信紙。
今夏疑惑的看著林清舒,擔心道:“可是少爺出什麼事了。”
林清舒疲憊地揉揉眉心,搖搖頭。看著信上的字難以置信。
今夏看團子還在旁邊,不忍家事外揚,宣了小廝過來帶她去了廂房,這才湊過去看信,不自覺念道:“三年未見,你我夫妻情分淺薄……治水途中偶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知書達理……溫婉淑德,我們相互扶持……一路走來兩情相悅。公主千金之體,不可委屈怠慢。又誤林姑娘餘生,願與林姑娘和離,給彼此一個新的開始……林姑娘簽字畫押,便可拿城南餃子鋪地契,自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