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第1章(1 / 2)

年節剛過,長安各家門前仍掛著鮮豔的紅燈籠,淡卻了料峭春寒。

各家各院喜氣仍濃,唯有梧桐街最西邊的蘇宅爭執聲愈發激烈。

“你們都站住!”一十二三歲的圓臉小丫頭張開手臂,擋住了幾人去路。

“如今主子們都病著,你們不悉心伺候,竟還想另攀高枝,枉費夫人平日裏待你們那般好,一群忘恩負義的東西!”

一方臉婦人聞言笑了笑,臉上無半點慌色,“阿珠姑娘這句話說的不對,我們本就是蘇府的下人,如今也隻是回歸原處,如何能說是另攀高枝?

倒是大老爺,老太爺老夫人皆健在,身為嫡長子卻出來另立門戶,這才是不孝之舉呢。”

阿珠氣得身子直抖,指著婦人的鼻子道:“旁人不曉內情這麼說也就算了,你們竟也……”

婦人笑著打斷阿珠,“那永安侯府是何等權貴人家,有多少人想著攀附呢!

說句不中聽的,咱們大老爺打拚多年才是個從六品的工部郎中,大小姐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日後可再難嫁入好人家了……”

“我呸!”阿珠啐了婦人一臉,咬牙狠狠道:“你再敢詛咒小姐當心我撕了你的嘴!”

永安侯府在長安城的確算炙手可熱,可與蘇瀠說親的那位二公子許源卻風流成性,尚未成親房中便已有不少貌美丫鬟,花樓中更不知有多少紅顏知己。

蘇文澤隻有蘇瀠一女,平日裏如珠如寶的疼著,如何舍得將女兒推入火坑。

奈何蘇老夫人不願放棄這高門親戚,執意相逼,蘇文澤在府中進退兩難,隻得帶妻女離開蘇府,搬來了小宅。

蘇大夫人覺得這樁婚事太過晦氣,便想著一家人去廟中祈福,卻不料木橋年久失修,竟從中斷裂,馬車落入冰湖中,三人被救上來時已是氣息奄奄,至今未醒。

幾人有自己的小算盤,大房三人看著應是不成了,還不如早些回蘇府表個忠心,奔個好前程。

“阿珠姑娘也要體諒咱們,我們還要養家,不像阿珠姑娘你一人吃飽全家不餓。”

“是啊是啊,主子的命是命,咱們奴才的命就不是命了嗎,阿珠姑娘可不能站著說話不腰疼!”

聽她們睜眼胡謅,阿珠氣得眼眶都紅了,“你們說這些也不嫌昧良心?

張全家的,去年你母親染病垂危,是誰給你出的銀子,幫你請的郎中?”

被指名道姓的婦人縮了縮脖子,臉色訕訕。

阿珠杏眸睜圓,手指自她們臉上一一指過,“孫婆子,去年你兒子相看親事,對方嫌棄你家房小屋破,是誰出錢幫你家整修的房子,娶的兒媳?

還有你,春桃!你那個賭鬼哥哥欠了一屁股債,若非夫人心善買下了你,如今你還不知道在哪個花樓伺候人,還能站在這與我談什麼前程?”

幾人被說的臉上有些掛不住,紛紛將視線落在她們的主心骨方二娘身上。

方二娘眯了眯眼,正欲反唇相譏,忽聽有踩過積雪的窸窣腳步聲傳來,幾人聞聲轉身,眸光一窒。

有一少女踏雪而來,她披著白底繡臘梅的披風,兜帽遮住了容顏,瞧不真切。

金色的暖陽如鎏金般細細碎碎的落在她身側,娉婷行走間,宛若臘梅自白雪暖陽中盛綻,晃人眼目。

“小姐!”阿珠眸光大亮,驚呼著奔了過去,小心翼翼的攙扶住腳步虛弱的少女。

望著走近的少女,方二娘臉上滿是驚詫,其餘幾人訝然之中更添幾分尷尬無措。

蘇瀠並未頓足,隻徑自從她們身邊走過,兜帽下的薄唇微啟,聲音清冷如雪,“阿珠,帶我去見父親母親。”

微頓片刻,緩緩又道:“母親染病,無暇過問府中瑣事,若有趁機尋釁滋事者一律叫官差來拿人便可。”

語落,蘇瀠邁步而行,從始至終未分給她們一個眼神,不知是北風肆虐,還是少女聲涼,她們清晰的感受到了陣陣寒意,不由縮了縮脖子。

大小姐似乎有哪裏不一樣了……

阿珠扶著蘇瀠一路行到蘇文澤的院子,方行至屋前,便有人從內推開了房門。

“小姐,您也醒了!”紅袖見到蘇瀠麵色一喜,忙上前扶住蘇瀠的另一隻手臂。

蘇瀠敏銳的捕捉到紅袖口中的字眼,“可是父親母親醒了?”

紅袖笑著點頭,“老爺已經醒了,夫人雖然還未醒,但奴婢看夫人的臉色比之前已好了許多。”

蘇瀠心頭微鬆,可待邁入房間後,雙手卻不自覺的交握在袖中。

紅袖挑開內間的簾子,見蘇瀠未動,忙道:“小姐,外間冷,您快進去吧。”

“嗯。”蘇瀠輕應了聲,抬步邁過門檻。

房間不算大,蘇瀠行入內間便看見床榻前坐著一清瘦男子。

聽到響動,男子轉身回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遙遙對上。

紅袖與阿珠並未見到想象中父女相擁而泣的畫麵,屋內反而陷入了稍顯詭異的靜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