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也從牆邊挪到了床上,想也知道是鬼燈幫的忙。

曉月從床上爬起來,身上的衣服沒換,被她睡得皺巴巴的,她換了一件才走到房間外麵。想了想她就往中庭走去,不出意外看到了正在給金魚草澆水的鬼燈。

看到她,鬼燈也不驚訝,隻是放下手裏的噴壺走過來,不緊不慢地說:“醒了?”

“嗯。”曉月點頭,遲疑著開口道,“我想起了一些事。”

在來的路上她將那段記憶過了一遍,卻覺得害怕——害怕那樣的自己。

鬼燈挑起了眉,在屋簷下坐了下來,又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慢慢說。”

看來是不太好的記憶,不然怎麼可能有人在說到自己的記憶時,露出害怕的表情?

讓現在的曉月回過頭去看那個自己,會害怕是理所當然的事。

因為記憶的不完整,曉月隻恢複了身為晴夜時的記憶,而這部分的記憶,其實讓人不寒而栗。在四歲的時候就加入宇宙海賊,甚至成為其中戰鬥力最為強大的一支軍團的副團長,即使體弱,那樣的智慧也過於駭人。更別提晴夜還算計到了自己的死亡,以此欺騙過神威,與他周旋。即使在後來離開了春雨,她也在程帆的幫助下,構建了遍布宇宙的情報網,擁有強大的經濟實力。

對於人類來說,這樣的表現太過出色了,尤其是將自己的死亡也麵不改色地算計在內的狠決,讓旁觀者遍體生寒。能夠對自己心狠的人,對旁人就更不用說了。

曉月不相信那樣的人是自己,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無法否認。

鬼燈也很意外,沒想到蘇醒的居然是這樣的記憶。他和曉月相處的時間不短,在他的印象裏,她就是個有點膽小,不善於和人交際,但是非常聰明能幹的女孩子,除此之外也沒什麼特殊的。

可是在曉月的敘述中,那個名為“晴夜”的曉月,展現出來的卻是完全的另一副麵貌。

冷靜、理智、智慧超脫常人,乍一看和他所認識的曉月並不相似。

那也隻是乍一看而已的,她們本質上仍然是一個人,有著共同點。

盡管有著屬於自己的強大,卻讓人無法不去關心她,對自己要求過高,深入去看,卻能看到那份隱藏起來的脆弱。想要把這個女孩子摟在懷裏保護,不希望她強迫自己習慣痛苦與受傷,那種強大並不能讓她永遠完美,總會遇到足以擊破她的偽裝的力量,那時又會是怎樣?

大概就是現在這樣吧。鬼燈在心裏歎了口氣,手上卻是不客氣地給了曉月一個“板栗”。

“那就是你。”鬼燈的語氣淡淡的,捂著被彈的腦門的曉月乖乖聽他說下去。

“或者說,那是你的黑曆史吧。”從鬼燈口中說出的話語,讓曉月流露出呆滯的表情。

黑曆史?喂喂,這種時候難道不應該好好安慰她嗎!還沒等她叫起來,鬼燈就重新站了起來,將噴壺塞到她手裏,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說:“我之前照顧了你,現在你去幫我澆水。”

曉月盯著手裏的水壺,又扭頭去看金魚草,眼睛受到了一萬點傷害。

那個既是動物又是植物的玩意真的長得很傷眼啊!殘念的大魚眼還有驚恐的叫聲,從種出來開始她就沒辦法喜歡啊!更別提澆水了!所以說鬼燈你為什麼會喜歡這種東西啊!

將水壺重新塞回鬼燈手裏,曉月板著臉,一本正經地說道:“因為之前暈過去了,我還有很多的公務沒有處理,現在我要去工作了,澆水的工作還請親自完成吧。”

說完不等鬼燈再開口,她就一溜煙跑了,至於記憶的事,反而沒那麼在意了。

就算真是那樣,又有什麼關係,那已經過去了,誰都應該著眼於現在,不是嗎?這麼一想,曉月的心情也輕鬆不少——當然,會產生這種想法的原因還是她認為,自己過去就算再怎麼可怕,也不會比現在的鬼燈更可怕。從某個方麵來說,鬼燈真是一個好榜樣。

鬼燈看著曉月跑遠,繼續悠閑地給金魚草澆水,隻不過思緒已經跑到了另一邊。

作為地獄裏的第一輔佐官,他對亡者自然知之甚解,從曉月蘇醒的記憶來看,那應該是個完整的人生,她最後的死亡也不留遺憾,肯定是“死了”。可是,曉月現在還“活著”。

他也不認為一個四歲的孩子真的有那樣的智慧,所以那些絕對不是全部。她當初一口報出自己的名字,卻和記憶裏的不符,明顯“晴夜”對她而言是“假名”。

還有別的記憶吧?慢慢來,然後接受自己的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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