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在十字路口左拐，夕曬的陽光就直直落入車廂。鬱清讓看高析沒有反應，輕輕伸手越過她的頭頂拉上了窗簾。
高析的目光動了一下，跟著他的手移到窗邊，又回到他座位上。順著他的手臂往上看，對上他的溫和的目光。
“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她搖搖頭，過了片刻又點點頭。“有一點不舒服。”
“那……”
“你剛才也聽見了嗎？”
鬱清讓點了點頭。她在後門外那麼大聲跟朱薛嘉吵架，他想聽不見都很難。
“是不是有點丟臉？”媽媽一直提醒她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大吵大嚷，很不體麵。可她脾氣一上來就會忘記。
鬱清讓低聲說：“沒有。”比起這個，他更擔心她是因為發了脾氣所以身體不舒服。
高析看到他眼中的擔憂，抬起手臂給他看手環：“沒事的。”
鬱清讓稍稍放心一些，就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了晚飯再去書店？”
高析卻被車外的巨大廣告牌吸引了注意力：“你覺得他好看嗎？”
鬱清讓順著她的手指方向，也看到廣告牌上的模特。他有點說不好，既然是模特，那想必是符合大眾審美的。
模特是瘦削的臉型，皮膚不知是天生還是妝容，非常的白，眼睛半閉著，勾勒出狹長而優美的輪廓，眼角還有一個微微上揚的弧度，透著幾分介於男女之間的嫵媚。
高析既然問了，可能是覺得好看。他就揣測著她的心意，也說：“好看。”
高析的目光從廣告牌移到他臉上，端詳片刻說：“他長得跟你有點像。”
“……？”
高析說著還在自己臉上相應的位置比劃了一下。“你們臉頰這個地方，到嘴角這裏有點像。”
鬱清讓提醒她。“那個應該是白種人吧？”
“嗯，所以你更好看。”
鬱清讓頓時又說不出話來。
高析突然按了一下停車鍵。鬱清讓連忙提醒她：“我們還有兩站。”
“我要買東西。”她笑了一下，“走嘛，下車，我請你吃晚飯。”
這一帶是硯城老城區的市中心，這些年雖然河對岸的新區在興起，但江河廣場至今還是整個硯城最繁華的地段。他跟在高析身後下車後，四周環繞著的都是商城大樓。
此時天□□晚，華燈初上，斑馬線上人來人往。高析朝著一個方向筆直走去，他在身後隻是稍稍遲疑了片刻，就看她幾乎要淹沒在這座城市裏。
鬱清讓連忙提步跟上。高析穿過馬路，穿過人行道，穿過噴泉邊的人群，徑直走入商場的自動門。
等他等完一個紅燈，終於追上的時候，高析已經在綜合商城一樓的理發店裏坐下了。一個頭發染了三種顏色的女生站在她邊上給她看小冊子：“這種呢？夏天平時熱的話還能在後麵紮一下。”
高析搖頭：“不要。”
“這個呢？複古風的，劉海……”
“不要劉海。”高析自己選定了一款。“這樣的，剪到耳朵。”
理發師拿著冊子，又看了看高析的臉：“那給你這邊稍微剪點層次，額發往左偏好看一點。”
高析沒有意見。
她又遞上另一本冊子。
高析這一次目標明確，直指向一個墨藍色：“這個。”
理發師遲疑了一下：“客人是學生嗎？這個我們這邊其實做染發的學生是挺多的，一般是這個顏色，或者這個，比較日常，跟我們的發色也比較接近。”
她委婉地勸道：“霧感藍在光線下其實比較……”
高析合上冊子還給她：“就這個。”
理發師又說：“這個顏色需要先漂，這個需要比較長時間，不如選這個，偏黑一點的，也更日常一點。”
她說著又拿效果圖片給她看。
高析這才點點頭：“是挺好看的。”
鬱清讓一進門就被另一個理發師攔住訊問，好不容易走脫，高析這邊都已經選完了。他連忙開口道：“等等。”
兩個人一起看向他。
他知道她一定知道學校不能染發燙發。她此時看他的目光，像帶著挑釁一樣，就等他開口勸他。
“你們是不是可以做那種，”他想了一下，“一次性的？”
理發師連忙點頭：“可以的。”
他在高析邊上坐下：“就先做一次性的看看效果吧？”
高析不說話。
不過等理發師過來叫她的時候，她到底是沒有再反對。
他抱著兩個人的書包坐在等待區，有顧客和理發師路過時，目光不由會落在他的臉上。他有些不自在地往角落裏又縮進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