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九日,上午六點零五分,離起床時間還有十五分鍾。
本學年冬令時還剩下最後兩天,過完五一小長假,學校就會開始實施夏令時,到時候起床時間還會提前到六點。
鬱清讓一直是2317寢起得最早的人,大部分時候起床鈴還沒響,他就已經完成了洗漱,提前離開了宿舍。學校宿舍是四人間,盥洗室卻隻有兩個位置,他要是正常時間起床碰上其他人,難免又有麻煩。
朱薛嘉幾次拿他的作息生事,說他晚上熄燈不睡覺,早上鈴沒響就東摸西摸,影響了他休息。鬱清讓也並不反駁,一般隻是安靜地聽,偶爾朱薛嘉發作得厲害,他也會識相地低頭道歉。
同宿舍將近一年,他已經摸到了跟這些人的相處之道,隻要他會低頭,這些人倒也不會追打得太過分。
不過這天有點奇怪。
外麵下了瓢潑大雨,晨跑肯定是取消了的。這樣的天氣難得可以多睡一會兒,隻要趕上七點的晨讀就行。可平時起床鈴都打不醒的朱薛嘉和薑思懿卻已經不在宿舍,剩下的那個床位則從開學第二周一直閑置到現在。昏暗的四人間裏隻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從床上坐起來,腦子裏一瞬間閃過幾個念頭——起床鈴故障了?他起晚了?
他知道自己一向在雨夜裏是睡得特別沉的。如果給那兩個人機會,他們故意輕手輕腳洗漱,把他一個人丟在宿舍睡到遲到曠課,這種事對他們而言甚至都算不上惡劣。
他看了看手表,好在上麵顯示六點零五分,並沒有比他正常的生物鍾遲很多。他下床套上校服褲,把那絲隱約的不安拋去腦後。他今年又長高了七公分,高一入學時訂下的校服已經短了許多,收緊的褲腳露出他的一截腳踝,看著有些滑稽。但是一想到換校服要去找班長登記,他就一次又一次地打消了念頭。
宿管老師在一號校舍的門廊下背手站著看雨,見他下來還跟他打了個招呼:“今天這麼早啊?”
這天難得不用小心翼翼,他動作也快了不少。
宿管老師是學校退休的物理老師,隻知道這個男孩子每天都是整棟樓裏起得最早的,想必是努力上進的好學生,看著又斯文乖巧,倒是挺喜歡他。有時候也會叮囑他兩句,注意休息,勞逸結合。
鬱清讓也喜歡他。偶爾他也會想,這個甚至不知道他名字的老人家,是不是偌大校園裏唯一一個喜歡他的人呢。
他繞了點路去學校超市買麵包和牛奶做早餐,一會兒早自習下課就不用去食堂人擠人了。超市的員工也是才拉開卷閘門,她也不理會等著開張的人,打開電腦電源,就轉頭去自顧自地上架擺貨,過了好幾分鍾才剛想起來似的,回頭看了一眼電腦屏幕。
鬱清讓安靜地等著,他一向有耐心,到了這個班裏以後——或者說到了這個學校以後,更是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等他終於到教室已經快到七點。
班裏的人都已經到得差不多,大多在低頭做自己的事,也有三三兩兩跟前後左右低聲談笑的。
他的兩個室友果然都已經在教室,此時正圍在後排說話。有人看到他來,手肘撞了撞旁邊的人。
教室漸漸安靜下來,原本在說話的人都看向門口。
鬱清讓隻能假裝沒有注意到那些目光。他扶起門口半倒的傘架,把自己的雨傘掛上去,而後低頭穿過一排一排的課桌,往朱薛嘉站著的方向走去。
圍在一起的幾個人往邊上散開,就連他那兩個室友都沒說什麼,默默地給他讓開了座位。也露出了原本人群中間圍著的男生。他一手劃著手機屏幕,沒有抬頭,卻在鬱清讓靠近的時候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