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他是怎麼被人拉下去,又怎麼被丫鬟們簇擁著清洗幹淨,蕭如玉都記不清了,他腦海中隻回蕩著陸少遊剛才的話語。
——他樓心月不過是皇帝的禁臠,自身都難保,哪裏顧得上你。
原來,像樓公子那樣風流瀟灑,好似毫無所忌的哥兒,也要受製於人;像他那樣灑脫開朗的人,也擺脫不了世俗的禁錮,也會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被人脅迫,不得不成為他人的禁臠。
他尚且擺脫不了,那我呢?
蕭如玉麻木的穿上衣服,那些錦衣華服好似一張色彩絢麗的巨網,死死的纏在他的身上,讓他不能脫身。
縱使曾在睡夢中無數次的懷念過衣食無憂的生活,可此時,蕭如玉寧願回到那個破破爛爛的茅草屋,繼續過著一貧如洗的日子。
在養傷的時日裏,鍾管家曾經明裏暗裏的警告過他,不要想著離開陸府,而今天陸少遊這一番話,更是將他牢牢的鎖在了這座府裏。
雪又紛紛揚揚的下了起來,將四周染成了一片銀白,可蕭如玉知道,在這樣的銀裝素裹底下,掩藏著的是漆黑汙濁的爛泥。
他跟在丫鬟身後走進了前廳,迎麵而來的,是老夫人激動的聲音。
“玉兒,是玉兒,你快來,做到我身邊來。”
蕭如玉抬頭望去,臉色不由一變。
原來,陸少遊已經換好了衣服,就坐在老夫人的另一側,冷冷的看著他。
他咬著牙走了過去,老夫人迫不及待的拉他坐下,又不滿的推了陸少遊一把。
“我叫玉兒去接你,你怎麼一個人來了。”
陸少遊揚起了一個完美的笑容:“娘,我有些事耽擱了,而後……兒子也不好打擾他。”
他的視線在蕭如玉糯濕的發間一掃而過,意有所指,蕭如玉感受到了那道刻意的目光,默默的垂下了頭。
老夫人看他們一個微笑一個垂頭的樣子,還以為他們之間的感情很好,蕭如玉這是害羞了,又想到自己接下去的計劃,更是樂得合不攏嘴。
待到菜上齊了,老夫人裝模作樣的夾了幾筷,又匆匆的放下了碗。
她喜氣洋洋的說:“其實今天我找你們過來,是為了一件事。”
蕭如玉聽到這句話,心忽然慌得厲害,他放下筷子,勉強的微笑:“娘,有什麼事,咱們吃了飯再說。”
“什麼叫吃了飯再說,”老夫人這可不依了,“我還不知道你們,你,吃完飯就說要去忙公事,還有你,我的乖玉兒,你身體弱,吃了飯就要喝藥,吃完了藥,又要睡了,我哪有功夫去宣布那樣一件大事。”
陸少遊放下了碗,用目光止住了蕭如玉的話,他笑道:“娘,您就直說吧,不用去管他。”
老夫人大喜之下,也沒注意陸少遊的不妥,她大聲說:“少遊,玉兒,你們還記得十年前定下的婚約嗎?十年過去了,我們娘叁好不容易能團圓,少遊已經懂事了,玉兒也吃了這麼多的苦,那這場婚事,也該辦了吧。”
話音剛落,但聽一聲脆響,蕭如玉手中的瓷碗跌在地上,摔了個粉碎,他倏地站起,看著陸少遊和老夫人,雙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老夫人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忙扯著他的手問:“玉兒,你怎麼了?你的手怎麼這麼涼,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快來人,去請尹太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