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明堂內,溫家宗族的各位長輩親朋都已經就座,等著兩位新婦前來辭行父母。
主母沈氏早逝,因此高堂上隻溫隨安一人坐著,然後底下有幾位年高望重的族親坐鎮,再往下,便是溫隨安的兩位新東床。
確切地說,應該是一位新東床和一副牌位。
忠勇侯府的人在左,忠勤伯府的人在右。
謝鳳年穿著一身喜色婚服,頭戴寶冠,端的是一副翩翩新郎的模樣。
謝映則穿著一身吉服,手捧亡兄謝曜的靈位立在謝鳳年的對麵,少年人身姿頎長如玉樹芝蘭,加之模樣生得鍾靈毓秀,往那兒一站,竟然比今天正經的新郎官謝鳳年還要耀眼矚目許多。
溫玉踏進壽明堂的第一眼,就在紛繁的人群中找到了謝映。
他像是天生的主角,站在那裏,身旁再繁彩的顏色好像也變成了灰色,隻有他一人是這世上鮮活的色彩。
而且一個多月沒見,不知是不是溫玉的錯覺,她總覺得謝映好像比上次見麵的時候又長高了一點。
哎,少年嘛,可不跟那雨後的春筍一樣茬茬瘋長。
這邊,謝映側眸,亦見到了一身豔紅嫁衣的溫玉。
每次見溫玉的時候她總是不愛打扮,一身素色,如今猛地換上這種鮮亮的色彩,滿身環珮瓔珞流蘇地緩緩走過來,明豔端方得竟讓謝映覺得有些相見不相識。
謝映忽然想起從前謝曜對他說的話,謝曜說,溫玉是他從小到大見過最好看的女子。
當時謝映聽了這話嗤之以鼻,覺得是情人眼裏出西施。
可是今日一見,他也不得不承認,溫玉的確是個很特別的女人。
她的眉宇之間卻有一種獨特天然的英氣姿態,有一種蓬勃洶湧的張揚的生命力。
少女一抹鮮紅嫁衣,頭戴鳳冠金釵緩緩走來,她的眼底映著滿堂紅燭搖曳,如同倒影星河色彩,流露出晶瑩的光。
謝映的心忽然一跳,不自覺地,瞳仁慢慢放大,目光竟然忍不住跟隨著溫玉,亦步亦趨。
一直到她伴著侍女走到了堂前,他才恍然驚覺,自己剛才看她的眼神實在過於赤|裸直接。
察覺到自己失態的一瞬間,謝映飛快地垂下了眼簾,捧著牌位的手也不由得緩緩收緊。
剛才他在想什麼!?
溫玉現在是兄長的妻子,自己隻不過是代替謝曜來走完這場婚禮的,剛才恍惚間,他竟然真的以為溫玉一襲嫁衣如火,是為自己奔赴而來……
“溫家女溫玉拜別父親大人。”
溫玉脆生清甜的嗓音利落傳來,將謝映的理智拉回。
他不動聲色地用指腹輕輕摸了摸謝曜的靈位,用靈位冰冷的觸感來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而就在謝映的對麵,謝鳳年的目光也一直放在溫玉的身上。
麵前的女子,一身烈焰嫁衣張揚明媚,像是天上不可望不可即的太陽,散發著一種吸引人的魔力。
不可否認,溫玉真的是個大美人。前些年自己雖然不喜歡溫玉,覺得她粗俗,但是謝鳳年還是不能否認溫玉的美貌,那是一種帶有攻擊性的張揚的美貌。
從前溫玉跟在他的身後,總是亦步亦趨,小心謹慎地討好他,謝鳳年總覺得她無趣又低俗,不過是個空有皮囊的美人,毫無性格,可是現在當她不喜歡他了,那一瞬間,謝鳳年又覺得溫玉好像充滿了靈魂。
她有性格,有脾氣,囂張霸道但是也不失可愛。
即使她作踐過他,甚至打過他,但這一刻謝鳳年竟然在想,或許是因為溫玉對她還餘情未了呢?畢竟有句話叫做打是情罵是愛,打情罵俏。
溫玉一直站在溫隨安的麵前走出嫁的流程,全神貫注地回應著禮節規定的客套話,並沒有留意到身旁謝鳳年那複雜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