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馨兒回過神,抬眸時,對上的是卓爾駿溫柔的、等待著她的故事的目光。
她一下子有些恍惚,這樣的他,她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讓她覺得很安心。
“我現在雖然笨笨的,像鴕鳥一樣膽小,可比起小時候,要好多了。我小時候的膽子更小,看到陌生人都會臉紅,在幼兒園裏不敢和別的小朋友說話,被欺負了連哭鼻子都要偷偷的來……我每天最快樂的時候,就是拉著爸爸媽媽的手,走到離家裏半個小時路程的小公園裏蕩秋千。公園裏有三架秋千,我習慣坐在樹蔭最密的那個上,總覺得密密涼涼的樹蔭像一個大大的蘑菇房。爸爸抱我坐到秋千上,然後他和媽媽一個站在一邊,輕輕地搖著秋千。他們很有默契,配合得很好,我坐在上麵,很幸福。”
說著,她下意識地坐上秋千,輕輕一點腳,秋千便慢慢蕩漾起來。
“小時候的秋千,就是這樣搖啊搖。秋千往上蕩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穩穩地飛起來,飛到月亮裏,月亮很亮、很溫暖,就像寒冷的雨夜家裏那盞最亮的燈;秋千往下蕩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快要睡著了,穩穩地落入爸爸媽媽的懷抱,暖暖的,心裏特別踏實。有秋千的地方,爸爸媽媽都在;有爸爸媽媽的地方,就有我的家;爸爸媽媽在的家,是最溫暖的家……每次蕩完秋千,我都覺得心裏很暖,被填得很滿。長大了才知道,那種感覺,叫幸福。有家,就有幸福;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
說到這裏,她沒有再說下去,靜靜沉浸在回憶的思緒中。
卓爾駿聽著聽著,不由自主地輕輕替她搖著秋千,那力度,和當年她爸爸媽媽搖的力度一樣。
有家,就有幸福;一家人在一起,很幸福。這句話久久在他耳邊,縈繞不去,繞到他心裏深處。
曾經,他也有一個幸福的家,雖然他父親很忙,忙得他一個月見不了幾次,但那卻是他最無憂無慮、最幸福的日子。那時的他,凡事有能幹的嚴父的張羅著,有細致的慈母嗬護著,像其他的小孩一樣,可以任性,可以犯錯,可以撒嬌,心裏滿滿的都是陽光。不料世事滄桑,命途多舛,快樂幸福竟在他最不經意的時候,悄然離他遠去了……孤獨了這麼多年,直到遇到寧馨兒,他死水般的心才漸漸泛起波瀾。
特別是經過尹希喬來鬧那件事,他忽然明白,他的幸福,可以由她來給。所以,他也要給她幸福。他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真切地、強烈地、執著地要給她幸福。
秋千像以往一樣穩穩地搖著,寧馨兒隻覺得又回到了小時候,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靜靜享受著這恍如夢中的安寧、幸福。一會兒後,太陽悄悄兒眨了眨眼,透過密密的樹蔭直直落到她臉上。她回過神,扭頭看向身後,原來是他在搖秋千,陽光在他身上鍍了一層柔和的金光,他臉上的笑意也格外暖得令她安心。
她一下子恍惚了。一夜之間,改變了很多事。她深深感到,他們之間的距離近了很多;她越來越覺得,他越來越真實。昨天下午之前的他,嬉皮笑臉,玩世不恭,心思難以捉摸;現在的他,雖然“壞”的本性難移,雖然沒正事時還是一副懶散樣子,但對她的態度卻明朗了很多、認真堅定了很多。
從公園裏出來,他們的下一站是菜市場。
卓爾駿對菜市場毫無概念,被寧馨兒拽到那兒時,擁擠吵嚷的人群、濕滑不淨的地麵、空氣中混雜著的各種氣味嚇得他不敢再“越雷池一步”,拉著她軟磨硬泡,行不通後,又退而求其次地勸她去超市——他從來沒有去過超市,隻是直覺認為,去超市買菜多少比菜市場幹淨。
寧馨兒這回可是鐵了心,絲毫沒有中卓爾駿的“美男計”“無賴計”:“卓總,您要麼呢做一個不守信的人,要麼呢——就乖乖聽話!”她邊說邊拖著他往裏走。
菜市場裏最多是大媽大爺、家庭主婦,卓爾駿和寧馨兒這對金童玉女的出現,一下子吸引了許多目光。有些比較八卦的大媽師奶經常看八卦雜誌和新聞,對緋聞不斷的卓爾駿印象不淺,這時看到他,又好氣又驚訝,盯著他觀察了好一陣,一時覺得是他本人,一時又覺得隻是一高度仿真的水貨。
一走入菜市場就成為議論的焦點,寧馨兒不禁有些自責,怕給卓爾駿惹上麻煩;後來聽到那些師奶說“卓爾駿怎麼可能出現在這種地方”“自信看看他的眼神不像卓爾駿”“他走路的姿勢也不是很像卓爾駿”“這個人一看就是個屌絲,頂多就是長了一張卓爾駿的臉”之類的話時,忍不住笑了出來。
“我這樣子,像屌絲嗎?”
卓爾駿鬱悶到不行。
“我像嘛,女屌絲旁邊的,當然是男屌絲啦!卓總,別生氣,咯咯咯……”
寧馨兒差點兒笑得肚子痛。
“想不到都下午了,西紅柿還這麼新鮮!”寧馨兒拿起一個又大又圓、亮紅鮮潤的西紅柿,像捧著寶貝一樣湊近鼻子聞著:“老板,多少錢一斤?”
卓爾駿饒有興致地看著寧馨兒的一舉一動,看這個小妮子怎麼把在工作中一絲不苟的作風用到和菜市老板的討價還價中。就在他看得眼花繚亂時,她已經把一袋兩個西紅柿塞到他手裏,轉身看別的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