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鬆宴揣著唐小棠的畫步履輕盈地往回趕,心口壓著的巨石總算是鬆動了。
快到門口的時候,他看到了林西,在自己宅子門前的角落裏,像是特意來堵他的。
韓鬆宴心頭怨氣叢生,不等林西說什麼,已是語氣惡毒地罵出聲,“忘恩負義的東西,趕緊給老夫離開這裏,別髒了我的地兒!如果沒有我,你哪裏能有資格畫畫!”
林西從前麵對韓鬆宴之時隻有尊敬,便是知道了他做的事,他也不曾汙言穢語過,隻因他心底始終對韓鬆宴存著一份感激。
“韓大師,我自始至終隻想要回我的兩幅畫。”
“你做夢!你休想壞我的名聲!我所擁有的一切,豈是你這種東西能夠肖想的!”
“我從沒有任何非分之想!我也不曾貪戀過名利,我保證,隻要您將畫還給我,我就離得遠遠的,那是我的心血,韓大師,我真的沒有別的所求。”
韓鬆宴根本不聽他的,還回去?怎麼可能!
那兩幅畫承載了多少讚譽,上麵打著他韓鬆宴的印記,是屬於他的!一旦還回去,便是林西當真不再追究,也定會被人發現,豈不是坐實了他偷畫。
韓鬆宴緊了緊手裏的畫匣,臉上浮現出一抹勝券在握的笑意,眼睛眯起來,“你是不是以為自己很有本事,都能來我麵前威脅我了?林西,就算你會畫畫又如何?我一樣能將你踩回泥土裏,你就等著吧。”
韓鬆宴進了宅子,“砰”的一聲用力關上門,林西站在外麵,神色複雜地待了好一會兒。
他不是來威脅的,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隻要韓鬆宴願意把畫還給他,自己依然會將他當做恩師感激,他便不用走上一條不歸路。
林西自嘲地笑笑,還是唐小棠那個小姑娘說得對,她早猜到韓鬆宴不會收手,如此,便聽天由命吧。
……
唐小棠沒想到,她是從沈睿之口中得知韓鬆宴的新作。
飛墨院裏,沈睿之讓她一遍遍地臨摹體會丹青寫意的感覺,自己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一邊指點一邊剝橘子,“韓鬆宴有新作問世,你可知曉?”
唐小棠手輕輕顫了一下,很快穩住,繼續認真地下筆,並不答話。
沈睿之往嘴裏塞了一瓣橘子,“我也不是好事之人,不過陳千尺總是會第一時間來告訴我這種事,想不知道也難,既然知道了,我也就去看了一眼,你猜怎麼著。”
唐小棠不想猜……
她跟著沈睿之學書畫之後才真切地體會到什麼是名師大家,隨手畫的的東西都能讓她想高呼神仙太太,跟他比起來,自己那點兒本事就顯得不夠看了,有幾斤幾兩沈睿之清清楚楚。
“師父,作畫的時候你說過不能閑聊,會分心的。”
沈睿之嗬嗬一笑,“你這算什麼作畫,我還挺好奇,你怎麼想的?不過畫得倒是還行,可以糊弄糊弄人。”
唐小棠無奈放下筆在椅子上坐正,態度端正道,“他來找我,說我骨骼清奇是個苗子,要指點我,讓我畫一幅畫給他瞧瞧,我就想啊,跟著師父學了些日子,不知可有長進沒有,所以就想試一試,誰知道他會把我的畫當做他的新作,哇,這人好奇怪哦。”
沈睿之含笑靜靜地看著她,“編完了?”
“……”
“我瞧著韓鬆宴這次打算低調行事,展示畫作也並無大張旗鼓的架勢,但我去看的時候,發現不少人在極力吹捧,誇得天上有地下無,以至於他迫於無奈應下了要開賞畫宴的請求,韓鬆宴臉色都不大好看了。”
沈睿之笑眯眯地繼續吃橘子,“我本以為那是韓鬆宴自己請來給自己捧場的,還是陳千尺認了出來,那些上躥下跳誇讚的人裏,居然有書院的學子,他回來一查,你猜怎麼著。”
她一點都不想猜!
“陳千尺跟我感歎許久,說你二哥也是個人才,書院裏不少公子哥兒都甘願聽他的話,在書院裏委實是屈才了。”
唐小棠表情艱難,“山長……過獎了。”
“所以你讓人吹捧那幅畫的用意是……,給韓鬆宴下套?”
“那不是他所希望的?”
唐小棠眼神逐漸清冷,裏麵有著不屬於她年紀的淡漠,“他來騙我的畫,便是吃準了我沒有背景靠山,隻能咽下這個虧,不是我,他也會去找其他人,那還不如我來,我雖然年幼,卻也不是好欺負的。”
唐小棠一雙清亮的眼睛看向沈睿之,“您是覺得我不該如此嗎?我也想過,等事情鬧起來,把您牽扯其中也不妥,所以我就想,這段日子有您的教導我十分感激,往後……”
沈睿之翻了個白眼,把新剝好的一個橘子放到她麵前,“我幾時這麼說過?隻是本來定好的收徒宴,這下得換個日子,誰說你沒有背景靠山?我這麼大一個你沒瞧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