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城往西一處斷崖邊上,一位紅衣銀發的男子正麵對著陽光。許是陽光溫暖,他仰起頭貪婪地感受。陽光照耀在他臉上,晃得人看不清容貌。
方才在厲雲疏手上逃走的魔氣正躲在懸崖邊下,不敢現身。銀發男子嘴唇微起,深深吐出一口氣,在太陽高懸的大中午,他吐出的一口氣迅速凝成白霧,散開的陰寒之氣讓身後跪著的人頭發上都結了一層霜。
他似笑非笑道:“怎麼?失敗了?”
懸崖下的魔氣這才敢露麵,縮成拳頭大小,飄到銀發男子視線以內又極其低下的位置:“仙君饒命,來了幾個十方劍宗的修士……我……我不是他們的對手……”
銀發仙君繼續望著太陽,冷哼一聲道:“法子我已經教給你了,成與不成,全看你的本事。”
眼前這位仙君有多厲害,魔氣是親眼見過的,聽仙君這話是趕它走的意思,於是趕緊飄走。
看方向,是去往明城。
銀發仙君仿佛是自言自語一般:“因果?緣分?這種東西,也與我有緣嗎?”
站了半晌,銀發仙君轉身,眼中看著連綿的大山,又仿佛什麼都沒看,“流螢,還有多久?”
以極盡卑微低下的姿勢跪在主人腳邊的流螢,回話時都不能抬起頭來:“回稟主人,還有五日。”
銀發男子勾起嘴角,腳尖點地禦風而起,朝著連綿的群山而去。跪在他身後的流螢,化作一隻微小的螢火蟲迅速跟上。
尹千秋尋著魔族留在空氣中令人厭惡的臭味追到一處斷崖,空氣中殘留的冰冷氣息讓他眼神一冷,察覺到不對。並且追蹤此處後,魔族的氣息便消失了,那魔族定是來此處見了什麼人。
厲雲疏見尹千秋衣袖中微微握緊的拳頭,當即安慰道:“追不到不要緊,我們回明城守株待兔。”
這方法倒是和尹千秋想到一塊兒去了,尹千秋看著厲雲疏的眼神也不再和之前一樣冷漠,“先去找同門彙合。”
二人雖然並肩而行,可尹千秋一向沉默寡言,厲雲疏想了半天都沒想好到底該跟尹千秋聊點兒什麼。
其實他們上輩子也是這樣,麵對麵時從未和顏悅色說上兩句話。要麼是他和同門打架被尹千秋教訓,要麼是尹千秋帶著弟子們執行宗門任務,順便教他做事。
這些他都一萬個理解,畢竟萬劍山修無情劍道,其下弟子必須遠離情愛之事,若是被雲溪發現道心不穩,既有可能廢了靈脈逐出萬劍山。
他這還沒想好怎麼打開話匣子,尹千秋已經找到塵奕他們落腳的地方,一個無人居住的農家小院。
等厲雲疏跟在尹千秋身後走進小院時,塵奕一記劍訣就朝厲雲疏打去,好在厲雲疏翻身躲開,不然就要被削成兩半。
雖不知其中內情,但當務之急絕不是同門內鬥的時候。尹千秋一劍攔下還要繼續動手的塵奕道:“塵奕師弟,明城之亂解決後,你們再打不遲。”
能讓塵奕如此生氣,厲雲疏想:會不會君問雪出了什麼事?有尹千秋攔著塵奕,他立馬繞到了屋裏去。果不其然,君問雪躺在床上臉色蒼白,似乎是做了噩夢,嘴唇動著,就是聽不清說了什麼。
他快步走過去想將君問雪叫醒,塵奕一把按住了他想搖醒君問雪的手:“你別亂來,他被魔氣擾亂了心智正困在夢境裏。你這時將他叫醒,他極有可能永遠困在夢境裏。”
厲雲疏沒想到,君問雪竟然這麼容易被魔氣鑽了空子。就算是一個尋常人,也隻有心智脆弱的時候才容易被魔氣附體。
這時,床上傳來響動,君問雪正揮動著雙手,小聲喊道:“放開我……”
厲雲疏一把抓住亂揮的手臂,它的主人顫抖不已,緊接著模糊不清喊道:“厲雲疏……救救我……”
夢境中,君問雪光著腳在雪地奔跑,周圍白茫茫一片,看不到邊際。他不敢回頭,身後數不清的腳步正朝著他追來。
雙手被繩子緊緊綁住,任憑他怎麼也掙脫不開。他邊跑邊想,厲雲疏去哪兒了?他剛才還跟厲雲疏在一起,這是什麼地方?
這時身邊突然出現了一道黑色的身影,跟他一起往前跑。
“你跑什麼?倒回去殺了他們!”黑影說話的語氣有些癲狂,嚇得君問雪不敢轉頭看他,拚了命地往前跑,一邊跑一邊喊厲雲疏。因為厲雲疏說過,害怕的時候隻要喊他的名字,他就會來救他的。
可這一次無論怎麼喊,都看不見厲雲疏的身影。
身邊的黑影繼續拱火:“你喊他做什麼?一個隻知道欺負你臭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