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鴻昭十年,立冬,皇都小雪連降三日。
城池沿河兩岸,勾欄坊市連接成片。
街畔酒肆,發黃的酒幡子隨風飄揚,依稀可見上書‘吳記’二字。
酒肆座客三兩桌,幾人已飲至微醺。
忽然一陣喧騰從街麵傳來,眾人抬眼瞧去,隻見一白衣公子縱馬上前。
那白衣公子身披白狐裘,身姿欣長挺拔,長發玉冠束起,麵容端正硬朗。
眉眼如畫,一雙桃花眼極為勾人奪目。
他臉色蒼白憔悴,薄唇血色極淡,但仍是俊俏的禍國殃民。
容資世間少有,足矣讓人一眼難忘。
白衣公子取下酒葫蘆,而後屈指輕彈,一錠白銀穩當落入櫃台。
“來壺忘憂濁。”
酒肆掌櫃年逾花甲,雙鬢微白,看著頗為慈眉善目。
“公子有些時日沒來買酒了,不過公子還是如從前般海量啊。”
白衣公子眉毛一挑,“你也還是如從前般不怕我,最後一次買你的酒了。”
吳老掌櫃嗬嗬一笑,打開酒壇,灌滿一壺酒,恭敬遞回酒葫蘆。
“公子,銀兩給多了。”
白衣公子輕笑了聲,“賞你的。”
他顰笑間,細看亦有幾分道不清的韻味,竟似是那落入凡塵謫仙人!
白衣公子轉身離去,策馬消失於眾人眼中。
酒肆最靠裏的位置,坐著個黑袍女子,戴著鬥笠,身影纖細。
她微微抬起鬥笠,露出纖薄雙唇,如似朱漆,僅僅小半張臉已是傾國傾城。
縱然與那白衣公子相比,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之姿色。
紅唇輕啟,聲音帶著幾分冷清,“掌櫃的,那人是誰?”
吳掌櫃聞言隻是一聲歎息,並未回應。
女子勾了勾嘴角,“觀他氣色虛浮,怕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吳掌櫃一愣,而後搖頭露出幹癟笑容,“女娃子,話可別亂說”
餘音未落,鄰座書生模樣的客人卻是轉身開了口:
“可謂悲哉,他是前朝太師,寧長青。”
“他可是出了名的殺星!世人敬他,卻亦是懼他稱之為‘小閻王’!”
“怪哉,姑娘你莫不是從山野入世?寧長青都不識?”
女子嘴角弧度更甚,語氣帶著幾分譏諷:“看他年歲未過十八,又是前朝太師又是殺星。”
“嗬嗬,隻有話本才敢這樣寫吧。”
書生見女子如此孤陋寡聞,刹時來了興致。
“話本?以他為模子的話本早就寫爛了!”
“寧長青隨先皇出征邊關之時,才十二歲。”
“當年他一人一馬,孤身斬敵數千,生擒敵國君王而歸!”
“平亂之後,斬妖司更是由寧長青執掌。”
“長青斬妖鑒青天,皇都百歲太平年。”
女子未再言語,書生也未在意,飲酒一口,自顧說道:
“常言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更何況寧長青功高蓋主。”
“可悲啊,三年前,先帝賜他鴆酒一杯,貶為庶民。”
女子嗤笑:“那先帝為何不殺了寧長青?”
“寧長青又為何不一走了之?”
書生啞口無言,陷入沉思。女子素手拿起桌上長劍,飄然離去。
寧長青殺的善人惡人也好,好妖壞妖也罷,不計其數,這便是‘小閻王’之名由來。
不過這些‘光輝事跡’已成過往,如今的寧長青已不是昔日那‘小閻王’。
三年前,作為穿越客,全盤接收了這具瀕死之軀。
這具身體,讓寧長青苦不堪言。
因自幼習武,落下滿身暗傷,這暫且不深提。
體內鴆毒更是時常發作,次次遍體生寒,如萬蟻噬心之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