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幾日後,因著日近年關,長安城內各個府上的主母皆開始走動,拜年送禮,趕著在年前打點好一切,可以和家人安安心心過個年。
班府亦如是般,因著已入長安幾年,已不似頭年這樣匆忙不知禮數,由著班夫人領著家裏頭老成的侍女出去拜年,也算滴水不漏。可今日不同,眼瞧著門口的馬車停了,上頭兩個打扮華貴的夫人被攙扶下來,班夫人早早迎在了門口“二位承徽主子。”
“晉國夫人勞駕,快快免禮。”一品國夫人品級雖已早早越過了兩位承徽,可到底是皇家未來的妃嬪娘娘,禮節之上不可居高。饒是穆承徽客氣,親自上前攙起班夫人,笑道“太子妃被診有孕,上頭吩咐了要小心再小心的。故而在東宮養胎,命我們二人來往各府上拜個早年熱鬧熱鬧,夫人莫怪。”
“哪裏會。”幾人客套幾句,由著底下的侍從領著今了待客的屋子,眼瞧著今已是一品司空的家裏頭處處不著奢華,高貴典雅之餘透露著樸素,一點兒也不像權臣之家。左右聊了一句家常,裝模作樣的賀東宮太子妃有孕窒之喜,便聽孫承徽笑嘻嘻道“安城縣主怎麼沒出來?照理說我們沒虛長她幾歲應該聊得來,夫人怎麼不叫出來聊聊天?”
穆承徽於一旁早知她心裏打的什麼心眼,可也順水人情一推笑爾“孫姐姐一向聽聞縣主大名隻恨平日宮規森嚴不得以親近,聞可上班府拜年可高興了好久。”
話已至此,即使班夫人不願讓女兒沾染東宮妃妾,也再由不得她拒絕,隻得訕訕笑了,請身邊的侍女去請,一麵道“小女不知矩。若有不合禮數之處,還望二位主子海涵。”
前兒逛過的首飾店有上新之物,老板家正特特請了人送來給縣主挑選,南歆滿麵不知所措被拉來客廳,卻怎麼也想不明白要自己做什麼。唯有尷尬的笑笑,予二位承徽行了禮,不大自在的聽著三人客套來客套去。她低著頭一直在想方才的首飾,哪裏能曉得兩個承徽雖是在於班夫人說話,眼睛一直看著她——
班夫人亦有察覺,隻生怕女兒受什麼委屈,幾次三番想讓南歆離了。誰知穆承徽老奸巨猾,竟笑眯眯開始勸夫人離去,留她們三人聊聊。
“司空府家教甚嚴,夫人在此,縣主都不好意思說什麼話兒。說來妾身等於縣主亦不過幾歲之差,同齡之人聊天兒聊得來,夫人放心。”
孫承徽示意,接話道“可不。我還有些閨房話也不好意思當著您的麵兒說,您快快去罷,咱們不見外,您何必束手束腳的呢?”
如此一來二去,班夫人無奈,隻得以眼神千叮嚀萬囑咐了南歆,這才三步一回頭,離了客廳處。
待這位唯一的長輩走後,一時間大廳靜寂,半晌,已聽孫承徽幽幽開口,早已不是方才的客氣語氣“聽聞長安城八大世家鼎盛,皇家亦要讓其三分。蘭陵蕭氏雖不算首位,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是麼?安城縣主。”
南歆不耐,也隻能耐著性子賠笑“八大世家哪裏有前後之分,都是前朝開國時跟著皇帝打江山的功臣,一同為天下為皇家鞠躬盡瘁的。”她早已看出孫承徽的敵意,不過不明其意,一直安奈不發,此時眼珠子一轉,笑道“臣女記,您也出身世家。”
“哼。”孫承徽不屑“你說話圓滑老練便知一肚子花花腸子,不怪你看不上蘭陵蕭氏。世家再鼎盛,哪裏記得上皇家呢?”她悠悠“可惜,太子妃已有身孕,位置也是做穩了的,什麼母儀天下什麼嫁入皇家,何必費那心思?你的家室,做個正妻不好麼?”
“姐姐。”穆承徽到底也算寒門出身,近來皇室有意培養寒門子弟以牽製世家致以和平,寒門子弟感恩戴德之餘,也漸漸以薛將班相為首,她亦耳濡目染,不免幫著說話“姐姐出門在外,和縣主說話,嘴上怎麼也沒個把門。”
“不是我說話難聽,有些人身份地位,一朝飛上枝頭還不滿足,長了個黑心肝不知廉恥,也想癩□□吃天鵝肉。是她逼我說話難聽。”孫承徽腦中盡是那日看到她的夫君和別的女人談笑風生的畫麵。加之嫁入東宮便未有侍寢,屈辱和憤恨摻雜在一起,難免情緒失控“未出閣的女兒和太子勾勾搭搭,你犯的是淫罪。”
“你!”饒是班南歆,又哪裏聽過這樣重的話,女兒最重廉恥清白,受人之辱,漲的她麵色通紅,卻又不曉得哪裏得罪了這個矯情承徽,一時間恐得罪東宮妃妾又不甘屈辱,兩兩糾結之下也憋的眼眶通紅。
“小姐。”霄檀千鈞一發之際敢入客廳,請示道“夫人道又有貴客來,因身份貴重,也特地囑咐了自己過來,隻怕小姐應付不周全,讓我來提一聲醒。”
“什麼東西能最貴過東宮?是宮裏的婕妤容華來了還是皇後娘娘來了?”孫承徽氣下口無遮攔,竟是穆承徽也攔不住“沒顏色的東西,曉得東宮今日來送禮,不知道避避嫌?"
此刻門開,卻是鄭璿茵站門前,因著胎未坐穩未曾著正裝華服,然頭上一頂鳳釵也盡顯其身份貴重,隻看她悠悠一掃屋內眾人,已嚇得孫、穆二人下跪見禮,她輕聲道“孫妹妹怎麼火氣這麼大?在外頭丟臉算什麼呢。”